唇枪舌炮
段满枝去时,北院儿的正厅里正热闹着,没她想象中的冷了场子,倒是唇枪舌炮,打得火热。
“年夫人倒也是个急性子。”说话之人轻嗤一声,段满枝站在院儿门外听着,虽是没瞧见人,可听着那酥人骨头的声音,便知道定是谈氏在说话,“咱们夫人也是念着你们舟车劳顿,才免了你们过来问候,让你们可以好生歇息,本是好意,年夫人倒好,顶着个大嗓子,不愿在前厅等便也罢了,竟是生生的,嘿呦!下人们都拦不住!竟是生生的,闯到夫人院儿里来问候了!当真是热情过了头!”
段满枝一听,不禁无奈抿唇,这小谈氏说话也太过直接了,叫人想圆都不好替她圆,身后的秋桑与姝惠亦是举了帕子掩在嘴边,要说这谈氏,平日里头虽是爱占些小便宜,也是明里暗里的欺负那康氏娴静,还爱跑到柳氏跟前儿说三道四的,却是真没什么坏心眼儿,情绪也都写在脸上了,这不,家中来了外人,这一来还不知礼数,冒犯了夫人,谈氏这嘴这会儿便是用上了。
年素瑛这处听着,怎能听不出谈氏话里的意有所指,无非是明里暗里的示意她是从小地方来的,不知礼数,头一回来就闯了侯夫人的院子,可她年素瑛又哪能是吃素的,早知道这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们不好对付,定是瞧不起她们,只好端起架子,即便听着心里头不舒爽,却仍是不动声色,径直略过那谈氏,直接与柳氏说道起来。
“方才妇人进来时倒还不知夫人是哪一位,却是暗暗猜得,侯夫人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的,一看便不一样,定是大家出生,书香门第的教养,想来也是慈善惯了,才纵的府里的妾室竟敢抢在主母前头说话。”年素瑛捻了帕子,捂了捂鼻尖,偷瞧一眼谈氏黑下来的面色,心里头却是爽极了,这即便是达官贵人家中,又与她们普通老百姓家有何不同,后院儿多了女人,这主母再贤惠,自也是想要压过妾室一头的,妾室逾了矩,主母又怎会真的视而不见,叫人挑了自己在家中掌事的权威。
段满枝挑了挑眉,哪能不知晓年素瑛的如意算盘,可她却是不担心的,她都听的出来,难不成柳氏掌家这么些年是白掌了,还能不知这其中的诡媚心思不成?
年素瑛原想着柳氏听了她的话,即便是再有教养,怎么着也得有些动作,变变脸色什么的,可现下瞧着,却是不动声色,好似压根儿没听见她说的,拿了案上的热茶吹开了叶子,轻轻抿上一口,再用帕子抚抚嘴角,就是不接话,却听谈氏在一旁小声嘀咕着,“说什么不知夫人是哪一位,这厅里头就那一个位置正对着外头,若不是瞎了,谁能瞧不出?”
这一下子,便是娴静如康氏,也是忍俊不禁,只好咳嗽了两声,胡乱掩饰过去。
介潇潇便站在一旁,见此情形,不由暗暗推了推年氏的肩膀以表不满。
年素瑛只好悄悄拍了她的手背以示安抚,遂又看向柳氏,“妇人方才过来时,瞧着这侯府的景色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那院中竟还有建在水上的亭台,亭下还养了鲤鱼呢,好看的很!我方才瞧那亭子里头摆了对弈的黑白子,可是夫人的爱好?若是了,妇人对此也是略懂一二,夫人可有雅兴,去那亭台之上对弈一局?”
柳氏闻言只抬眼,那黑白子自是她的爱好,段振儒那般五大三粗的武将才不喜这样磨性子的小玩意儿呢,可这下棋,却也是要在有兴致的时候下才好,现下她这兴致早就被磨没了,若非是要等着她的宝贝女儿过来,她早早便要寻个由头离开了。
“年夫人莫急。”段满枝听到此处,觉得是时候了,方才进了院子。
果真,那柳氏见着她来,方才还晦暗的眸子都不由一亮。
段满枝只笑,先是给柳氏和两位姨娘行了礼,方才走至柳氏身旁,握了握她的手,“母亲身子不大好,受不得风,那亭台四面没有遮蔽,自是去不了的,可年夫人若当真有此兴致,让枝儿代母亲陪同,逛逛这侯府的景致,再陪年夫人下棋如何?”
年素瑛瞧着那款款而来的少女,看着也不如介潇潇年岁大,却是着一身撒花纯面百褶裙,外罩一件软毛织锦的琵琶襟,头戴珠钗垂鬓,头正身挺,莲步款款,便是耳上一双素银缠花的玉坠子也是晃也不晃,略宽的衣襟下,一缕腰肢掐的极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却不俗媚,便是她不想承认,也是在心中不由暗暗艳羡,这才是大家出来的女儿,见着生人半点儿也不扭捏,既有分寸又不失大气,若是介潇潇也养在这样的人家里,又何愁找不到一个好夫婿?
想是如此,年氏只愣愣的看着段满枝好半晌,直到介潇潇不满的从身后掐了她一把方才回过神来,“这位是?”
秋桑只此刻站出来,也不伏低身子了,“这位自是夫人的女儿,侯府的嫡小姐!”
年素瑛一愣,像是被秋桑给唬住了似的,只连忙奉承道,“原是侯府的嫡小姐,难怪了,瞧着便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叫人喜欢的紧呢!”
段满枝只点头,并不接她的话,将目光看向年素瑛身后那位极有可能成为她三嫂嫂的人儿,“想来这位便是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