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刺眼的白昼消失，发现他们此刻正置身在一个热闹嘈杂的地方，这里是丹修们的课堂。

现在正是课间时候，陈阿乙正一脸兴奋在和同门聊天。

聊着聊着便说到了他的腿上。

同门围坐一圈：“到底怎么回事？”

陈阿乙一时聊嗨了，便将那日的经历一股脑说了出来。

众人立时哄笑一堂：“这种只赚不赔的好事怎么会撞到你身上，不可能的！”

“没听说过猎魔场有断尾的蟒蛇妖啊，你编笑话之前打打草稿好吧！”

“不过你们发现没，去陈记打酱油的的确多了不少人。”

听到终于有句顺耳的话，陈阿乙刚想附和，忽然脖子像是被人扼住，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他攀住脖子，憋红了脸，艰难的张口，听来却像是哑巴的哀嚎，最后从轮椅上摔下来。众人见他这紧张无措的样子，还以为又在表演笑话，笑的更大声了。

蜷曲在地的他这才后悔的意识到，是那契约的警告。

这一幕在沐瞳眼前戛然而止，看来这就是陈阿乙不再说话的原因。接着他们面前浮现一团黑雾，耳边熙熙攘攘的声音逐渐清晰时，那黑雾也逐渐缩成一个人形，这时他们看清自己，此刻正置身商业坊的街道上，周围人来人往，而他们的正前方，那团人形黑雾的下半身，正是陈阿乙被借走的那双腿。

很明显，那黑雾便是蛇妖，此刻已经变幻成了人形。

而上半身因为是腿的盲点，所以在这生境，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展现，唯有蛇妖的面貌看不明朗。

二人一路尾随。这蛇妖用刚得的新腿走了不少路，不过最经常去的，是各种酱油店。

每到一家，都会在店前驻足一会儿。

第二天再经过时，沐瞳便发现只要经它昨日驻足过的店面，无一不关门了。

她蓦地想起之前师兄说，刚开店就倒闭，已经好几家都是这样了。

“呵，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方法，原来是搞垮别的店，让陈记生意兴隆啊。”

即墨暝对她的反应，有些讶异。

神官生来无心无情，同一个冰冷的行刑机器没什么两样，这件事，他曾付出极大的痛苦才体认到。

而今她竟然学会了同情。

他微微歪头，倏地笑了一下。

的确可笑。

当前，既然看不到那妖化人形的模样，无疑增加了他们之后找到它的难度，便只能继续跟着，既然有了腿，猎魔场也困不住它，必会有它的固定落脚点。

忽然沐瞳的眼睛被什么闪了一下，她定睛看去，发现前边一家店在装修，搬了一块镜子放到门前。

她看了眼只差十几步便会经过镜子的蛇妖，猛地意识到，他们能透过镜子看清它的长相。

正欲越过蛇妖去镜前等着，突然，周遭的一切景象像被抽走水分一样开始发皱。

连青石板地面都开始一节节拱起。

沐瞳意识到不好，虽然这里和外面的时间流速不同，但还是会受到物理限制。陈老爹的墨，是未经处理的普通墨汁，写出的字很快便干了，等到所有字迹彻底变干，他们就会被逼出去。

沐瞳神色凛然，拉着即墨暝继续跟上：“我们马上就要发现目标了，决不能在这一环失败。”

即墨暝却瞧见她的眼眶居然红了。

他的手指蜷了蜷，刚才那淡漠随性的样子全消失不见，按住沐瞳停下。

“不过是旁人的闲事，也值得你难过？”

沐瞳没说话，抬起头直直看着他，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

即墨暝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心骤然缩紧。

声音微颤：“你这样，可是在求我原谅？”

抬手想撷去她的晶莹泪珠，被沐瞳挡开：

“别动，得哭出来让泪水掉在字上，这生境才能继续保持下去。”

即墨暝期待的心猛地落空，咬了咬后槽牙，不再看她。

生境之外，陈记酱油店内。

案前闭目的沐瞳，眼角滑出的泪水在下巴尖凝结，恰滴落在最末一字上，受到浸润的墨字，霎时间如开闸的水源，涌向其他各笔画。

生境内的一切，重新舒展开来。

沐瞳不敢耽搁，哭着跑向镜子，先蛇妖一步，站那儿等着他现身。

眼瞧着那双腿即将走近，她口中倒数：“五、四、三、二、一——”

关键的刹那，一个匆忙的路人恰好从镜前与蛇妖擦身而过，挡住了他的样子。

人走过，镜前空荡荡。

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蛇妖扬长而去的背影，沐瞳暗叹一口气，白忙活。

生境之中，日夜变幻不过是眨眼的事。

整个商业坊的酱油店越来越少，最后只剩陈记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