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过完国庆节,冬天就慢慢近了。
过完冬至,气温急降,一天比一天冷,文一熠早早穿上了厚棉袄,家里也燃起了煤炉,但她还是生了病。
自从那次高烧肺炎后,她一到换季就绝对要生病,每次都要折腾半个月。
因为感冒,浑身都难受,文一熠什么玩乐的心思都没有了,放学后就不怎么出去玩了,也不去找文嘉秋了,天天老老实实蹲在家里的煤炉旁边写作业。
那天作业写完还早,文一熠的感冒也稍微好了点,不再像前几天那么难受,就又有了玩耍的心思,收拾好书包就出门往文嘉秋家里去了。
刚出了家门顶着老北风往文嘉秋家门口跑了几步,文一熠就听到文嘉秋家里隐约传来哭声,忽高忽低。
那时天色阴沉,刮着干冷的寒风,邻居都呆在家里,街上没有一个人,风里夹杂着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文一熠原地听了一会,加快脚步往文嘉秋家里跑,跑到门口的时候,哭声更清晰了。
文一熠放慢脚步,往里走,走了几步就看到文嘉秋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院子里,脸朝着平时他父母住的屋子的方向,夹杂着尖叫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文嘉秋背对着文一熠,文一熠看不到他的神情,就出声喊了他一声。
文嘉秋猛地扭头,文一熠朝他轻轻笑了笑,抬脚走到他面前:“是春娘吗?她咋了呀?”
问完这句话,她才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文嘉秋眼睛是红的,脸上也有水痕,好像刚哭过。
文一熠有点紧张,抬手拍拍他胳膊:“怎么了?”
文嘉秋抬手揉了一把脸,声音闷闷的:“我妈发病了,我爸把他们反锁到了屋里。”
“为啥呀?”文一熠很惊讶,因为王迎春这些年来病情还挺稳定的,几乎没有再这么激烈地发过病,让文一熠都快忘了其实她是个病人。
“白天……白天我爸去上班了,我也去学了,然后公安局给我家里打电话,说是在邻省有一辆汽车撞死了一个要饭的女乞丐,像是被拐卖过去那边的,就让……我家去验DNA。”
“电话是我妈接的,等我爸知道,赶到公安局的时候,我妈……就这样了,一直哭一直喊,喊我姐的名字。”
文嘉秋说得很平静,略显沙哑的声音因为屋子里片刻不止的凄厉的哭喊声而有些断断续续的,不甚清晰,却听得文一熠心头发冷。
文一熠放在文嘉秋胳膊上的手一点点往下,最后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天色彻底暗下去,两个人就那么站着,文一熠握着文嘉秋的手腕,文嘉秋说完那些话就沉默下去。
屋子里的哭声一刻都没有停,人仿佛不知道累似的,拼尽全力哭喊着,喊出的名字仿佛一笔一划都沾着血,是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无法遮掩与消弭的痛与恨。
“小夏啊——!我的夏夏啊——!你好好的好不好?你在哪啊我的孩子?!我对不起你——!你回来好不好?!”
“……”
“妈不生弟弟了!不生了!不生了!什么都不生了!妈把孩子打了!都打了!都不要了!只要你!只要你一个!”
“……”
“是妈错了!妈错了!妈对不起你!”
“……”
“你回来——!啊——!你回来好不好?!”
“妈谁都不要了!只要你!”
歇斯底里的哭声中夹杂着破碎的呓语般的只言片语,该听的人听不到,不该听到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文一熠手上一凉,低下头才反应过来,是文嘉秋忽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也不知道在院子里站了多久了,手冻得跟雪地里的石头似的,文一熠以为自己露在外头快要没知觉的手已经够冰了,但这时碰到文嘉秋的手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冰。
她被这温度冰得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了一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后,立刻反手抓住文嘉秋的手,带他往外走。
文一熠把人带到自己家里,往厨房的煤炉边一推,又转身拿出自己的专用小锅接了水,掀开煤炉的铁盖子,把锅放上去。
爷爷原本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动静,从客厅走出来:“点点,干嘛呢?”
文一熠从厨房的棉门帘里探出头:“秋子晚上没吃饭,我给他煮一包方便面,你看电视吧。”
“好。”爷爷点点头,嘱咐她,“你给人家卧个鸡蛋。”
说完,又问:“你会卧鸡蛋吗?不行让你奶去做。”
“哎呀不用!”文一熠摆摆手,“你让她泡脚吧,你也回去看电视吧,我能成。”
爷爷不再多说,回去接着看电视去了。
文一熠收回脑袋,发现文嘉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杵在煤炉边。
“坐呀。”文一熠走过去,拉着他胳膊,又踢了个小板凳到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