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李汐儿冷笑一声，主动将脸迎了上去。如此，德安长公主反倒不敢了。

打伤了李汐儿，岂不正如她所愿？皇家子嗣单薄，再往下不过两个不足十岁的庶出公主，到头来还得自己去那蛮荒之地和亲。

她收了手，指着李汐儿鼻尖恶声道：“人人皆知那西锦二王子凶蛮无礼，嫁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偏偏你父亲眼瞎瞧不见，非要派出公主和亲！凭什么你们能琴瑟和鸣，安享太平，却要本公主去送死？你等着，本公主绝不让你们好过！”

说罢，拂袖而去。

李汐儿看着那抹艳丽的身影走远，深吸一口气。

父亲总说为人要谦逊守礼，不可忤逆，不可僭越，温良恭俭让常挂嘴边。

李汐儿想说，他是错的。

一味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德安长公主如此，婆母亦是如此。

翌日，封号下来，李汐儿被封为顺庆公主，赐名刘玉真，居长乐宫。对外则称因其自幼体弱，长在深宫，故不为外人所知。

朝堂内外纷纷猜测这位顺庆公主必是生母微贱，不为太后所喜，这才久居深宫。此次为了应付和亲，这才推到明面上来。

待新鲜劲儿一过，便也不足为奇了。没有人怀疑这位新封的公主是假公主。

“那西锦二王子并不愿娶我们大齐公主，扬言要我们齐国送出十万两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五十万石粮食才肯答应和亲。”

“皇上答应了？”

“那可不。定远侯战败重伤，而今朝堂上下，还有谁能与西锦抗衡？！”

“……”

李汐儿看着廊下津津乐道的小宫女，唤她过来询问前几日回禀定远侯少夫人病殁的是谁，小宫女寻了几日也没找着人。

李汐儿意识到那些人大抵已被灭口了。

如果她不尊圣令，大约也和那些人一样下场吧。

三月二十八日夜，送亲队伍浩浩荡荡行至渡口。李汐儿一身大红喜服庄重奢华，距上一次穿大红喜服还不到四个月，转眼间物换星移。

从今往后，远离家乡亲人，恐怕此生再无机会相见。

想与人告别，却无人可别。

人群中，一个衣饰华贵的妇人缓步过来，递过手中箱笼道：“太后娘娘恩重，臣妇无以为报，而今公主大婚，臣妇略备薄礼，给公主添妆。”

按私情，李汐儿该当面拒绝，甚至将东西扔到她脸上的。

那日，她说：“待我儿痊愈，必派人接你回府。”

却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李汐儿静静看着她，并不言语。妇人恭着身子，略感难堪，将手中箱笼递给了一旁的侍女。末了，她低低道一句“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易”便匆匆退开了。

*

浪花一簇簇击打在岸上，水声潺潺。

满载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瓷器茶叶，药材医书和五十万石粮食的大船一艘艘自渡口起航。

李汐儿立在船头，始终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自景阳宫一别，她再未见到父亲，心中不免难过。此去西锦，恐怕再没有机会踏入故土，他竟也不来看她一眼。

最后望一眼簇拥的人群，李汐儿满心失落，缓缓转身踏入船舱。

碧浪载舟，向西而行。穿过一座座高耸的群山，忽然风大浪急起来。

荷香奉上新栗糕和一盏清茶，道：“公主，今日风浪大，船上饮食不便，公主先将就用些点心，待到了驿站奴婢再给公主另做膳食。”

李汐儿却没有胃口。连日在这江上摇晃颠簸，她实在有些吃不消。

“去问问掌船的人，何不歇一晚再走？”

荷香还未来得及去问话，忽听甲板上一阵阵嘈杂之声，有人大喊道：“舱里进水了，赶快出来。”

李汐儿到了甲板上，只见乌云蔽日，远处行船如一片片枯叶飘荡在水波茫茫的江面上。

有人放了小舟下去，撑杆便要离开，荷香急道：“让公主先走！”

船工解释道：“他们要去前边求援，小船并不稳妥，万一翻了船，这些人熟悉水性，可以泅水过去。江上浪大，暗流又急，公主便不要涉险了。”

李汐儿不放心，要去舱里查看状况，被船工拦住，“下面又闷又暗，虫蚁又多，且有人守在那里，公主不宜屈尊……”

事关一船人的生死，不可坐以待毙。李汐儿坚持下到舱里，见舱壁破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江水正哗啦啦往里灌。

许是撞到礁石了，李汐儿吐一口气道：“不碍事，堵住就好了。”

命人找了木塞子来，裹上麻絮锤入洞口，又用一根结实的棍棒支住。

然而，水面涌动，江水仍在哗啦啦往舱里灌。那人探水下去一摸，惊道：“怎还有这么多窟窿！”

和亲之事事关重大，船只出行前均要经过周密查验，不可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