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沈月渠晚上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汪泉已经洗洗睡了。
他们这屋没什么人来,李正帆不来之后更是几乎没人做客,今天倒是热闹了。
但她睡下了,是决计不会下楼开门的,手机静音,消息也全都看不见。
最终周南下楼,放了人进来。
沈月渠到底心虚,敲了几下门,没人应也没人开,他就自己开了房门。
屋内熄了灯,但窗帘照旧没拉严,这会儿很有床前明月光之感。
沈月渠看到汪泉背对着自己,一副正在沉睡的样子,但他敲了那么久的门,不可能没醒,只能是生气。
沈月渠在床沿坐下,轻轻叫了她一声:汪泉。
没人应,大家心照不宣,他坐着不动,屋内安静到汪泉都开始怀疑他还在不在的时候,他再次出声。
沈月渠注视着地上的一小片苍白,像他的心,她没照到的地方都是灰暗,他缓缓剖白。
“汪泉,徐诗上门找你我一点都不怕,因为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我怕的是你对我刚有的一点信任又被消磨,刚敞开的心又紧紧关闭。你大概忘记了,瑞士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是在乌市的互联网大会上,你声音如名字,跟泉水似的灌我心里去了,沁人心脾。工作场合也就罢了,日本也能碰上,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林凡为什么对你敌意那么大,因为她觉得你是蓄意接近我。”
“你看,我们的缘分大到别人都觉得是刻意安排的。我也怀疑过的,所以回国后没有直接联系你,等了一个多月,等到我自己都心焦难耐,才让丁越派人去找你,哪怕是蓄意我也认了。你很生气,说自己有男友很幸福,我又嫉妒又庆幸,原来一切不是你刻意安排,而是上天刻意安排。”
“所以我捅开徐鸣的虚假,带你去见萍姨,尽可能地捧上一切能表明我诚意的东西,又怕你不惜得要或是犯了你的禁忌。后来我们在一起,某一天我进家门,看到你跟悦悦和萍姨在屋里其乐融融,我想,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家。于是我开始着手离婚,本来是要慢慢来,林凡却找上了你。你受不了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快刀斩乱麻,可是你不稀罕,那么轻易就放开了我,我是很伤心很生气的。我想我也可以放开你。”
“哪怕我飞去国外,尽量填满自己的时间,你也老在我跟前晃。我是个对自己很坦诚的人,既然还喜欢,那就要得到。于是我变本加厉,哪怕找萍姨帮忙,哪怕拿钱砸你,只要有用,我不拘任何方法。可是就算你在我身边,我们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知道,你心不在焉,心烦气躁,好像我的存在对你就是打扰。”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之前为什么分开,是你不爱我了还是我不爱你了?我确信都不是,可后来也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其实我跟你在一起,也变得不像自己了,小气,多疑,嫉妒,只想让你看着我,可你关心周南和林萧然都甚过我,我只能让自己更忙更眼不见心不烦。我不是不知道你要追求自由、自我,可是我想,那跟我们分开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你执意分开,到底是怕我扰乱你心神,还是不信任我会支持你陪着你,还是就是不爱我了呢?”
“不信任我不爱我,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实,哪怕你跟我说担心我有朝一日会害你,我都厚着脸皮继续下去,我是最不希望我们分开的人,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懂我的心情,因为你总是可以放下一切。”
“如果不是李正帆接近你,我也不会出现,或许我会等到你回心转意,但我想希望很小,更可能是我等到厌倦,爱上别人。可是都没有,我可以让你追求自由,但不能让你拥抱别人,我见不得这些。”
“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很强大,所以可以放心地伤我的心,但对别人却总是很仁慈?我又想,你离开申城,有没有想过我?你不去更远的地方是不是因为我?你去看萍姨的时候,有没有怀念我?”
“萍姨有你的消息,悦悦有你的消息,林萧然也有,大家都有,就我没有。”
话至尾声,他几乎是哀叹着控诉:“你告诉我,我明明是最爱你的人,为什么得到的心最狠?”
汪泉的枕头已经湿了大片,沈月渠从来是隐忍克制,温柔相待的,这是他第一次借着黑暗吐露心声,哪怕是最愤怒不平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说过。
汪泉知道,他们之间,早就从一开始的沈月渠对不起她,变成她对不起沈月渠了。
她欠他的,何止真心。
她想说话,却怕一开口泣不成声。她怎么不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哪里,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遥不可及的男人会跟自己纠葛至深,更不知道,他在那一天,已经注意到了她。
每一次她下定决心的分手,被沈月渠轻而易举地驳回跳过时,到底是自己畏惧他的权势,还是内心也在动摇?
这一年的浓绿阴凉下,美景相遇处,晚归路途上,午夜梦回时,他究竟在脑海中出现过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