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汪泉再见到周南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之后,程航为了表示孝顺,丧事繁琐盛大,又要照顾病痛与悲痛齐发的老母亲,周南从小跟妈妈长大,将心比心,对程母更是上心,如此一来,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两个月,直至过了程父的七七祭,他们才拖着程母一起回申城。
汪泉叹为观止,她想说周南傻,又觉得自己在用功利主义的内心亵渎别人的真情,她说不出来的别扭,更担心周南付出越深,哪一天感情破裂,伤得也就越深。
无条件怀抱一腔真心的爱意,固然可贵,可现实是,爱意很难得到同等的回报,它总是会被认为理所当然,被尽情挥霍和糟蹋,汪泉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她总是小心翼翼,确认别人给了她三分,才敢回报五分,又怕自己过了,再收敛一点,等着下一次感受到爱意的时刻,才能再次慷慨解囊。
她是情感上的小气鬼,生怕自己受伤。
周南在程航老家守孝四十九天,在汪泉眼里快等于王宝钏守窑十八年了。但感情冷暖自知,就像她的选择其实还不如周南呢,人终究只能对自己的心负责。
周南这次看着面色还行,汪泉以为她在程航老家会被折磨得更加憔悴,想来程航也没有怎么亏待她,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汪泉问她:“现在打算怎么弄?”
“我搬到程航那里住。”周南专心致志对付自己久违的芝士蛋糕,含糊不清道:”他妈也过来了,一起住有个照应,大家忙起来也能轮流照看。”
汪泉想说程航好福气,找了个你这么称心的保姆,想想还是别恼人了,何况人家程航也不是请不起保姆,如果真的能在一起,一家人互相扶持也是应当的。
只是一点,她不想放任周南,“那你可以复工了吧?”
周南点点头,也有点惋惜地说:“我业务都生疏了,再不复工都快没法吃这碗饭了。”
汪泉松了一口气,调侃她,“是啊,最起码等结婚了,程太太位子坐稳了再放松下来吧!”
她有警告之意,程航当然有条件让她不工作,但是没结婚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何况周南以前不比汪泉认真能干,就这么莫名其妙松懈甚至荒废,实在很可惜。
周南似乎没领会汪泉的深意,只是略带娇羞地啐她不要瞎说,还早着呢。
但思索一番又说,“程航妈妈好像确实要叫我们尽快结婚,说他爸爸没有看到孙子,她不想也看不到……”
……汪泉没敢擅自开口,只是反问:“你怎么想的呢?”
周南放下勺子,犹犹豫豫,“我也不清楚……就算结婚了也不一定能立马生孩子,保证他妈妈能看到吧?但怎么说也是老人家的心愿,而且我们年纪也都不小了……”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汪泉暗暗叹气,只能委婉道:“婚姻大事当然不能因为别人想所以就做,但你如果自己也想的话,父母不反对,那也可以。”
“我也不是想。”周南浅浅嘴硬一下,找补道:“只是反正都要走到这一步的嘛,能顺便成全老人家的心意,最好不过了。”
……
汪泉想说,你不一定能跟他走到这一步,人也不一定非结婚不可。
又想想自己简直是个傻子,这些道理周南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她的选择罢了,旁人又何必替她故作清醒,不清醒的是自以为是的自己。
是以她微微一笑,以好朋友祝福的样子说:“你自己决定吧,总之大红包不会少!”
汪泉回家的路上,有些迷茫,她跟周南,好似都在前进,拥有了大家趋之若鹜的爱情,但是她却感到不安,对自己的感情不安,也对周南的不安。
到底是她悲观,还是他们的感情确实都经不起推敲呢?
爱或许就是患得患失,最终消逝才是正常的吧。
周南的婚事顺理成章,说是程航老家有个说法,家里有人去世后,如果三个月内不结婚,那么就要等三年之后。他病重的老母亲肯定是等不了三年了,早在老家就开始催程航和周南,也许更早,在程父还没去世前,想必她就已经开始盘算着一切。
汪泉知道她会结婚,但不知道会这么仓促这么赶鸭子上架,虽说结婚离婚现在已经家常便饭,但饭也不是这么随意吃的,噎死人不偿命啊。可是情形卡在这儿,除了她本人,谁也阻止不了。
结婚需要冲动,这倒也不假。
因为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事情筹备起来倒是很顺畅,老家一场,申城一场。农村的结婚在乎的不是一纸证书,而是盛大的仪式,因此他们不着急领证,也不着急在申城宴请,当务之急就是把老家的酒席办了,让父老乡亲见证,让程母放心,其它的后面都可以慢慢补。
因此本来说要回归工作的周南更加没空工作。程航家在农村,他倒是有钱,只是程父程母辛苦一辈子,能糊弄就糊弄,是断然不舍得拿儿子钱给自己享福的,因此几十年前的房子现在已经破败不堪、摇摇欲坠,他们也没有修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