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钱拢在掌中，生怕它出半点茬子。

而就在此时，他注意到铜钱上[通]字光华大绽，展现出了和先前迥然不同的异状。

他连忙抬起了头。

雾霭沉沉、雨幕绵绵之中，一位头戴斗笠、身着红衣的女子，正牵着马向远方走去。

店小二攥着铜钱，连忙向她跑去——

“姑娘请留步！”

那女子听到动静，转过了身来。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铜钱上光芒瞬灭，变成了一枚普通钱币。

不过店小二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异常，他在女子面前停下，看着她气喘吁吁地笑道：“姑娘可是让我好找。”

走到近处，他这才看清女子的样貌。

店小二的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他在外行走、为生计奔波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清艳之人。

不说斗笠下那如远山青黛的眉，如山樱层染的唇，便说这双眼尾微挑的桃花瞳，瞳中似一泓山中幽潭，藏无边寂寂水色，又藏晨光明华万千。

是极艳如大丽花的皮相，是极静如幽昙花的身魂，是世间所有画笔也难以画出的、矛盾却和谐的清雅明艳。

他尚在怔愣之间，女子抬起白至透明的手，将斗笠往下压了压。

“有什么事吗？”她开口，声似涔涔冷泉，调若天山落雪。

店小二连忙回神，赶紧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姑娘貌美，我从未见过，一时看入迷了，希望姑娘莫要介意。”

女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了声无妨。

这样叫住对方还是太唐突了，尤其是这样一位清冷佳人。店小二不敢耽搁，赶紧把自己的来意讲了一遍。

女子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讲到那位老者给了他一件铜钱状的法器时，才开口问询道：“寻找有缘人的法器？可否让我看看？”

她能有兴趣就再好不过了，店小二把铜钱取出展示给她看。“诶，怎么不亮了。”他这才注意到铜钱现下的状况，“罢了，姑娘要仔细瞧瞧吗？”

女子点点头，从店小二的手中接过了这枚铜钱。她轻轻摩挲一阵，动作突然顿住了。

“这位老者是独身一人来客栈的吗？”她突然问道。

店小二回忆了一下，肯定道：“他是昨日来客栈的，说要在店里住上一晚。”

女子将铜钱交还给了店小二，她抬手托着下巴沉思一阵，问：“你是真的很想知道你未来的命数如何？”

店小二重重点了点头，目露恳求之色。

女子叹了口气，闭了闭眸子，似还在犹豫。

店小二紧攥手掌，期待着她的回答。

女子终是睁开冷清的眸，以一种悲悯而又隐怒的复杂神情叹了口气道。

“好罢，我随你去。”

店小二闻言自是十分惊喜，他主动替女子牵起马来，带着女子回到了客栈。

如此深夜，那位老者仍旧靠在门旁，捋着胡须，忧郁而高深地望向夜空。

“老人家，您要找的有缘人，我给您找到了！”店小二向老者喊道，“要求我达到了，您不会食言吧？”

老者好像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他收回目光，眯起眼睛看向店小二身后的女子。

而女子斗笠下的微暗瞳眸，也看向了他。

二人于此视线相撞。

雨幕濛濛之中，店小二只觉一阵微妙难言的气氛蔓延开来，他感觉自己好像不该站在这里，但老者并未第一时间回复于他，他也不愿于此时走开。

好似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几瞬，老者终于移开了和女子对视的视线，转而看向店小二。

“辛苦你了，少年人。”他如此说道。

然而不知为何，店小二却觉得他的心情很是有几番沉重乃至悲壮，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会有这样的情绪吗？他摇了摇头，赶紧把这种莫名的感觉赶走。

“老朽与这位姑娘有话要谈。”老者拄着那龙骨杖起身，“待谈完之后，你来便是。老朽就在此处，绝不诓骗于你。”

店小二点了点头，正好他也要带着马去后院，把它拴在那里。

方才在路上，女子与他直言，也要在客栈上住一夜。

店小二这便牵着马转身而去，胧胧夜雾之中，他听见老者道：

“姑娘，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