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傍晚时分。
顾裔堂回到书房,瞥目看了一眼父亲给的书信,沉思了一会儿,将信搁在书案一角。
转而抬手,将临出京时翻了一半的棋谱重又拾起,坐于书案旁观读。
庭中院落的花阴深处,时或传出几许啾啾鸟鸣,日色搓西,倦鸟也知归巢。
不知过了多久,西窗残日已无,书房内一片昏沉。
几缕风丝灌入屋内。
陆成捧着烛火进来,将灯烛搁置在书案上。
向上告了一声,“大人,风寒浸骨,把窗阖了吧。”
顾裔堂将目光从棋谱上移开,淡淡向外瞥了一眼,日暮西沉,窗外一片昏黑,忽地廊下一阵风声掠过廊檐,扑簌簌卷落几许残叶落花。
陆成立在一旁,低声道了一声,“起风了,怕是要下雨。”
话音刚落。
天边墨云尽处传来几声呜鸣,屋檐下细雨轻飘飘的滴落,未久,映着窗边烛火的光亮,远远可瞥见阶下一丛嫩草染了一身水色。
霏霏细雨齐刷刷当空落下,滴落在青色瓦片上,又在檐角串成细线。
陆成恐怕窗下被雨水打湿,走过去把窗闭了。
顾裔堂向雨幕中望了一眼,随即将眼神收回。
合上棋谱,顾裔堂问陆成,“胡使何时入京?”
陆成掐过指头,回道:“大约尚需半月有余,他们队伍浩荡,又拖带着许多马匹,路上行的慢了些。”
“派人盯紧,不可出纰漏。”顾裔堂吩咐。
陆成点头应命,他深知如今朝廷与胡部通好未久,关系如履薄冰,此次是两边休兵后胡使第二次入京,决不可大意。
大盛原与胡部互不通使已经十余年。
胡人暴戾且桀骜难驯,常常侵扰大盛边地子民,两边兵戈不断,难以相安,大盛与北方胡部征战几多,十几年不曾止歇,幸而镇北将军有勇有谋,保得大盛北边疆地平安。
几年前,北方胡部颇具实力的两个部因争夺水源,加上积年旧怨,引起整个北方胡部大内讧,胡族各部元气大伤,急需时间喘息,大盛北方边地因此获得平静。
三年前,各胡部落更纷纷主动向盛京求和示好,这次来京的泰哈部据说是胡部实力最雄厚的一支,胃口和胆量也相当之大,他们此次来京明面上说是来献供,但朝廷多方探听的结果是,胡部想开放边贸,顺带替他们的王向大盛求娶一位王妃,人选都他们都自作主张定下了,大盛朝嫡出的公主。
陆成听闻此信之后,与盛京普通百姓想得一样,只觉得胡人异想天开,简直愚蠢,于是他也想和所有人一样,等着看热闹。
可后来知晓,此次朝廷分派,迎接胡使的礼部官员竟是自家大人顾裔堂,瞬间没了热情。
也不想看热闹了。
“大人,据闻明阳公主得知消息后,将明华殿砸得稀里哗啦,还放话要给胡使教训,咱们要不要防一防,以免……”
明阳公主金尊玉贵,为当今皇后嫡出的公主,身份是一等一的,脾气更是一等一的。
顾裔堂缓缓道:“明阳公主端贵自守,必然不会任意施为,咱们只依礼节相迎即可,除此外……”
窗格上陡然一道白光恍然,似打了一道闪,雨水砸得屋瓦砰然,雨势渐渐大了。
顾裔堂的目光转而望向室外,有一瞬的失神。
陆成正等着顾裔堂的下半句,迟迟没有下文,忍不住侧目向案前偷偷打量。
依他鞍前马后跟了大人这些许年的直觉,大人有些不对劲儿,昨日回京之后就很不对劲,后来前夫人上门送伞之后就更不对劲儿了。
到底怎么不对劲儿,陆成说不清,只觉得……大人还是那个大人,但里头的芯子出了点问题,怎么说来着?
陆成是绿林出身,文绉绉的话不会说,脑子里似乎有个词儿但半天没想明白,接后,手掌一拍脑袋,“对,魂不守舍!”
陆成脱口而出。
顾裔堂回转头,慢条斯理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陆成结巴,“咳,卑职……学了几句胡语,不想给大人丢脸,技多不压身,嘿……”一边说,一边抹抹鼻子。
顾裔堂不明不白地望了他一眼,陆成心虚低头。
顾裔堂再吩咐道:“你多留意镇北侯府的动向,无论镇北候爷有何种异动,尽速报来与我知晓,尤其是胡使入京这段时日。”
陆成回道:“卑职明白大人的担心,只不过大人此次怕是多虑了,镇北候爷昨日业已离京,一路向南远离京城,往锦州去了,据说是去赏鸟,卑职已派了人一路跟随,绝不会出岔子。”
顾裔堂闻言,平静的眼神闪过一丝凛冽,眼底眸色倏忽暗了三分。
削薄的唇微掀,顾裔堂瞥向陆成的目光黑沉沉,“让墨筠来见我。”
话落。
陆成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