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
“他才二十三岁啊。”
呈昱京回了两个字:“抱歉。”
或许察觉就两个字太平淡无情,他轻咳一声,商量口吻:“有一件事,能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更有意义的存活下去,家属要不要考虑?”
这话像惊雷炸耳,不明所以的家属一瞬间呆滞,就连一直沉默寡言不出声息的精瘦女人也悄无声息的转头盯着呈昱京,随后双手死死的抠住床沿,慢慢站起身走过来,整张脸肃穆苍白的像一座大白雕塑,眼睛瞪得大大的,很久才眨一下,靠近了问呈昱京:“你有办法让他…活?”
语调很奇怪,包含怀疑和不可置信,更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诧异。
呈昱京喉咙发涩,点头的动作莫名僵了僵,他不确定他所谓的‘有意义的活’能让家属理解多少,理解不到的会不会认为被耍了而反应过激。
思虑半秒,他还是说了……
许蔚然追来时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从门里传来走廊,紧随其后是一道尖锐至撕裂的女声吼:“滚!”
她脚步下意识停顿,随即更快而频繁的跑进关怀室,正面绝望愤怒的家属和左脸红肿巴掌印的呈昱京的时候,那种因不知如何协调应对只得冷酷到底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呈昱京头歪到一侧,舌尖顶了顶脸,火辣辣的疼,他狼狈的抹掉抽出来的鼻血,刚要开口,胳膊被扯动了一下。
许蔚然伸出手阻拦他的还手,却在半路被强硬拨开了。
“你不用管。”
呈昱京挡在她跟家属之间,挺着被打红肿的脸颊,腰身向来周正,她有瞬间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从来一副独当一面的派头,即便被打他也极尽克制的尝试跟对方沟通,承受对方怒火直至对方妥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呈昱京。
面前的背影完全阻绝了她的视线。
只听他仍在跟家属沟通:“死者的器官年轻健康,有机会能带给其他人生还希望……”
被女人冷酷拒绝:“滚。”
他继续说:“器官移植到另外的身体活动,某种意义上也延续了死者的生命……”
“我让你滚,你聋了啊?”女人尖锐刺耳的声歇斯底里喊叫,伴随噼里啪啦击落到男人胸膛肩肘雨点似地拍打驱赶,“我不要这种方式的活着,我要他原原本本的身体,我把他拆心换肝有什么意义?他怨我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撕裂声夹杂哽咽哭腔。
人没了,世间所有活动终结,怨不怨的,总归自个心里过不去,总之想留个好念想。
许蔚然却察觉到呈昱京的隐忍,工作中他很多时候都穿一身白大褂,衬得人干净爽利的像棵白杨,但此刻他还穿着手术衣,他还没从那场还没开始就被迫结束的手术中解脱出来,他想通过一切方式弥补遗憾,填满心口呼呼漏风的大洞,但方式过激,丧失冷静。
身后,许蔚然伸手忍不住搭上呈昱京的肩膀,手心的肩膀宽厚有力,她安慰似的轻拍了拍,肌肉的弹性令她有点走神。
前方还是剑拔弩张的紧迫状态,身后被冷不丁的碰触他本能转回头。
转头的动作,肩颈的幅度牵引后背肌□□壑的线条流畅感跃然眼前,她一阵恍惚,神思总在少年和青年之间来回切换,最终被定格源于他多年锻炼的一身成熟稳重。
“你状态不对。”她轻声提醒,“主任接到通知在往这边赶,你先调整状态,剩下的交给我们。”
呈昱京看向许蔚然的目光黑而沉,许是从她眼里看到了信心和不容置喙,压抑到顶点即可爆发的脾气顿时灭了。
许蔚然看着他,那一瞬间,他感觉心口堵的黑压压的郁气“呼”一声吹散了。
“我理解你的想法,站在医生的角度这个期望合乎情理,放心,总会有其他的办法能说服家属,毕竟死者的器官价值难以评估。”
说话间,田副院长,刘鹏,连同几个捐献中心的同事一道赶来了,他们有一套专业的说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归比呈昱京孤身作战强。
几位高层领导来了,家属也收敛脾气不敢乱吼乱叫,心虚的瞥了眼呈昱京脸上的巴掌印,对方却并没往她这边再看一眼,而是沉默顺从的跟在那名女医生身后走了出去。
领导带着家属去了会议室。
这是一段漫长而难熬的交涉,门关的紧紧的,临走廊一面透气的窗户开了一条窄缝,隐约的说话声和呜咽的哭声传来,会议室外的走廊一阵死寂。
呈昱京坐在等候椅上,双手交握抵住额头,镇定情绪。
他精神疲倦,夜幕降临的傍晚,本是下班时间他的心情却被搞得乱七八糟,整整一天被抢救失败的挫气影响,钟表好像停摆或许指针走慢了,总之他感到思维被粘稠固定在了原地。
往常这时候,他早已酣畅淋漓的冲完澡,趁浑身湿漉凉爽吃完饭,或刚从超市买菜回家,搁在厨房一阵忙活做饭,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