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熟人

大家直到收拾完行李坐回城的大巴上也想不通怎么回事。

向来高岭之花一朵不可亵玩的呈医生，像被雷击了似的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离许医生远远的，状态很不自在。

而以安静 话少出了名的许医生，像骄阳烈日中沐浴的向日葵一样，神清气爽昂首阔步——回程。

再观呈昱京，离许蔚然越远，他神态越放松，眉目越自然，继续跟众人讲解捆绑技巧。

至于一群医生为何对捆绑感兴趣，那就各有各的想法咯。

两人之间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像发生了点什么。

强装冷静的外表下是两颗狂野躁动的心。

只不过一个长期压制偶尔放纵，一个洒脱不羁偶尔收敛。

大巴开回医院已近傍晚，原本计划旅游几日还没收心的医护一夜调整状态，明早正式上班呢。天不遂人意，玩嗨的众多医护运气赶得实在不那么好。

大巴车刚在医院的露天停车场停稳，医护人员轻装便服陆续走下车时，大门口传来呼啸警笛，随之救护车风驰电挚运到急诊一个病人。

还没反应过来，急诊医护手机铃声几乎同一时间震动，一群人往急救中心赶。

呈昱京和许蔚然两位首当其冲，几步上台阶，临进急诊大楼，呈昱京跟许蔚然对视一眼，两人一扫所有的暧昧扭捏，神色正凛，配合默契。

“分头行动？”异口同声。

呈昱京点头：“我先去看眼病人情况，必要实施抢救。”

许蔚然没意见：“我去跟家属沟通。”

恰逢郭洋从观察室出来，翻看报告，撞见呈昱京吓一跳，然后语气惊喜：“哇，回来的太巧了，这病人情况特殊，我应付不了。”边说边把病例扔给呈昱京，“你接手吧，毕竟老熟人也好说话。”

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呈昱京一头雾水，进了观察室看眼病床，病人面熟但细想没太有印象。直到翻开病例才知这是怎么一块烫手的芋头。

两年前急诊接收了一位八十岁高龄的男患者，田国富，病情并不罕见，是老年人常见的“三高”，病史却不短，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病史十年到十五年不等。起初吃药控制得当但两年前突发心梗死，抢救及时治愈出院，近几年并发症很明显，多次因头晕下肢无力就诊，如今又突发心梗急救。

印象深刻。

不是因为此类病例也不是因为这个病人，而是医院抢救室面对的人情冷暖诸多，他是其中典型中的典型。

说到这，除了他还有一个令人分分钟崩溃的代表，孩子。

孩子是希望，老人迟暮，两个截然相反的命运，却同样叫医务人员难以平静。

在急诊，呈昱京每天接诊许许多多来来往往的病人，少年儿童，青壮年，老年一类，很多。但却在抢救老年群体时有种发自身心的恐惧，每当这时他才深刻的感受到岁月是一把很钝的刀，一点一划在躯体刻下烙印，病痛像一颗颗盐粒子，撒满千疮百孔，岁月用这样一种难以抗拒并且残酷的手段折磨人，心梗脑梗死，癌症晚期化疗手术，术后并发症伴随多器官衰竭等等手段，再回首，人已饱经沧桑。

多年的磨磋令他们“听”、“视”、“触”、“味”、“嗅”感官退化，神志模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自理能力丧失人像一个停摆的钟，上了发条才咿咿呀呀哼唧一阵毫无意义的□□，躺在病床上对周围环境变化一概不知，等待命运的审判。

呈昱京很清楚，无论心理多想死亡，真到死亡那一刻，身体本能释放求救意识，那些丧失意识只剩□□的老人，撑着那口气是想要活下去并非被折磨一心求解脱。

打着解脱旗号放弃治疗的是他们的儿女们，站在人性和道德的岔路口选择的人。

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有合理性，但合理并不等于认同。

每每如此，他头疼的直揉眉心。

影像科又送来脑CT片子，愁绪还没下眉头又上心头。

情况很不乐观，如果两年前心梗抢救恢复正常，那现在心梗已然引起脑组织缺血缺氧，诱发脑梗死。

“缺氧严重出现中枢性呼吸衰竭，意识障碍，心超呢？”他目光没移开检查报告，头也不抬问。

同事递来心超，“非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不宜溶栓，再引发出血等严重并发，建议抗血小板，抗凝抗酸治疗。”

身旁的田非凑头来，急寻治疗措施：“呼吸面罩效果不佳，行气管切开插管？”

呈昱京点头：“你去办。”

田非巴不得大展身手呢，当即撸袖子上阵：“好嘞。”

“等等。”呈昱京看的眼皮直跳，叮嘱，“细心点。”

田非拍拍胸脯：“交给我您放心。”

呈昱京怎么看怎么不放心，但情况紧急，还有抢救重要步骤等他做决定呢，暂且放手一试了。

“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