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短

“医生，是不是真没办法让孩子瘦下来啊？”陈妈妈快绝望了，“他因为胖心脏也不好，现在又偷偷尝试减肥药，搞成现在这副样子。”

眼泪掉下来，她攥着纸巾平复情绪。

许蔚然问他同学：“患者吃减肥药期间饮食有没有变化？”

同学仔细想了想。点头：“确实有，他本来饭量还可以，除了不吃米饭馒头热量高的主食外，也会吃些其他的，尤其蔬菜水果吃得最多，经常一箱一箱往回买。可自从吃药后，变得很嗜睡，我们吃饭他睡觉，有时上课也起不来，经常一睡一整天，也不动弹，问他要不要吃饭也说不饿，喝水也不渴，买回来的水果放坏也没吃过。”

陈妈妈呜咽一下：“都是那减肥药害的。”

许蔚然不说话了，室内陷入一种短暂的安静。

“我家儿子除了长得不好，性格脾气都挺好的，遇事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心思很细腻，很少发火。唯独对体重身材看的很重，跟他聊天时，麻烦医生尽量避开关于他体重外貌的聊天，这孩子从小到大被人说的很敏感也很自卑。他现在病着，心脏受不了刺激了。”

许蔚然听完女人苦口婆心的叮嘱，陷入了沉思。

二十四岁男大学生，高校就读，年轻有为的年纪，将来前途无量。应该浑身是充满力量和瘦削高挑身材的清爽年纪，如今却饱受中年发福肥胖男人的油腻摧残甚至更甚。青春活跃的气息在他身上消失无踪，像是本该向阳而生的芳香花朵施肥过渡，根叶直接烧烂，让人惋惜。

鲜花吸引来蜜蜂和蝴蝶，引起多少青春消逝的人羡慕而又渴望回到的年纪。而看到男孩，吸引来的眼光全是嫌弃和孤立。即便他性格很有趣人很好，但储存量过于庞大的身材也让人避让不及，年纪在他身上不占优势，而他除了年轻也一无所有。他没有得到这个年纪特殊的待遇，反而招人白眼和厌恶，毕竟大多数肥胖都跟懒惰，好吃，贪婪挂钩。

但听患者家人和同学所述导致他肥胖的诱因并不简单，起码不像是因为饮食过渡或者其他生理性的原因，那很明显就可能病理所致了。

不过患者也曾有服药减肥增强免疫的经历，但效果不明显。许蔚然这么想着，看着病床昏迷未醒的病人，做了一个需要等病人醒来才能实施的决定。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一早，陈翔生命特征稳定脱离危险，许蔚然巡房时他正躺床上玩手机，旁边桌上放着陈妈妈买来的早饭，刚买来热气腾腾还没动，就趁这时候，许蔚然让实习生把检查室里的体重秤搬过来，放到病床跟前。

陈翔看了一眼许蔚然又瞥了一眼称，豆丁大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扫回到手机屏幕上。压根就不搭理，起先护士量血压测心率都很配合，唯独这体重秤真真不上。

好像上了称他再也下不来了似的，许蔚然知道他看见了装作看不见，她便也看见了装作看不见，强调一番，“起床活动活动，既然还没吃早饭顺便把体重测一测。”

她顺手朝床边一指，让他起床站过去。

陈翔把手机放下，被子一提盖住脸，瓮声瓮气道：“我身体还不舒服，起不来。”

许蔚然看了眼护士递来的检查报告，各方面指标趋于稳定，相较于昨天情况有了很大改善，陈翔这身体不舒服很大一部分是心理原因，他很抵触量体重，倒跟他妈妈说的一样。

“你的基本身体检验报告正常，你讲的身体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起来测量体重，这样才能让我给你做对应检查和治疗。”

他又摇摇头，不说话了。

“一味地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病情加重。”许蔚然冷言相劝，“痛苦的不只有你，还有你的亲人。”

陈翔闭着眼，无动于衷。

许蔚然静站片刻，见他丝毫不为所动，让护士将陈妈妈送过来，陈妈妈见儿子虽闭着眼但面对量体重面如死灰的神色，忍不住抹泪相劝。

可能陈妈妈的眼泪太有感染力，她什么都还没说，就蹲在床头一只手擦泪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拂过儿子的额头，陈翔强硬拒绝到没任何余地的神情有了些微松动。

许蔚然抓住这一丁点变化，趁热打铁的劝告陈翔，“你妈妈之前跟我们特意说过要避开提及到你的体重的敏感话题。但病不忌医，既然病理所致肥胖自然要找到病因，检查体重变化是众多检查项目中的小环节，并不是恶意揣测你的体重，更没想过要拿它取笑你，他在我这只是一个客观事实的数字，这个你大可放心。”

“放心什么？放心看我有多胖多难看吗？光看还不够胖还要有一个明确的指标？难道称完重我就成瘦子了，你不看体重会不叫我胖子吗？这不就瞎耽误工夫嘛，我从小到大去过多少医院，做了多少次检查，花了多少冤枉钱，结果呢？从来没有一天瘦下来过。我这辈子就跟这身肉杠上了，死了也掉不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