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日

周一，森川骑脚踏车前往学校。途径十字路口时，竟有穿着中等部校服的队列横贯马路。她下了脚踏车改为推行，穿过学生们好奇打量的目光。经过红榜张贴处时，一名黑发卷卷的男生正枕着双手打量红榜上的名字：“哇，柳前辈……”

“请让一下。”森川说。

卷头发男生回头，噢了一声，跳开了：“不好意思哈。”

森川目不斜视，推着车去了停车处。她照例将车锁好，摘下车盔，一边理着汗湿的刘海一边往教学楼走。今天她到校晚了些，大约赶上了网球部的早训结束，她在球场附近遇见了穿着球衣的幸村与柳，前者冲她笑了一笑，森川点头以应，想了想不该厚此薄彼，遂向柳点了个头。后者似乎愣了一下，因此错失回应的时机。看吧，这便是半生不熟的尴尬之处，但森川一点不在意，自顾自地走开了去。

每周一，班级座位例行向右调换一列。森川右边坐着片山，片山的同桌是丸井，她搬着家当走到片山的座位时，片山正同丸井说：“今天切原赤也来了……”

“真的？对了，今天是立海大高等部的参观日！”

“也有别的学校。是叫，圣鲁道夫？他们的校服可真好看！”

沉甸甸的书本压在手上，不可避免抵到淤青处，森川抽了口气，皱眉：“片山……借我放一下。”

“哎，好的。”女生三两下将桌面清理了出来，“抱歉森川，我马上好。你的左手没好全吗？那一跤跌得可够狠的。”

丸井说：“森川你摔倒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干嘛这么兴奋？是网球部集训期间的事啦。”片山敲敲他的桌子，“快点快点，大家在等着呢。”

高等部开放日落在春季学期的尾声，中等部参观高等部已成传统，当日活动不仅限于参观校舍、礼堂讲话、面对面升学咨询等等。除去本校中等部的统一活动，高等部同样向他校学生开放参观，因此课间总能见到穿着各色校服的中学生走动。譬如……

“那是传说中的幸村同学吗？好漂亮的一张脸蛋！”

“没错，他的旁边是真田同学——柳君也在！能见到传说中的三位强手真是太幸运了！”

上午，一年A组与一年B组同上一节体育课。到下课时，操场边已聚集了不少的外校学生，男女皆有，女生更多。显然过去的“立海大三巨头”在当今的中学网球界威名犹在。柳换了运动服往教室走，正巧森川低头走开。她叼着一只发圈，正将齐肩的头发笼成一束。柳的脚步停了一下：“森川同学。”

森川抬脸，一络碎发勾在颊边。她将皮筋取下来，问他：“什么？”

柳的目光游移去，又游移回来：“不，没什么。”

森川施施然往操场去。柳的视线挑远，瞧见楼梯的阴影处转出一个人来，棕色头发支棱着，额角印着一块小小的疤：“……不二裕太？”他仍记得这位后辈的名字。

穿着圣鲁道夫校服的男孩子挠挠脑袋：“柳前辈，那个……”他难以启齿似地说着，左手紧紧捉着书包带子，“我找森川，森川安定前辈。”

森川？

柳将视线投向操场，森川已经开始热身，扶着膝盖蹲下又起立，小辫子一跳一跳的。“要上课了。”他简短道，“你等她下课再说吧。”

不二裕太说好。柳往教室去，与穿着运动服的巴铃华擦肩而过。柳本想叫她一声，再托她告知一声森川，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柳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

午后，森川走进图书馆。与平日相比，她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因此馆内座无虚席。森川放眼眺望一圈，叹气，转身欲走。忽地有人开口：“这边。”

柳在角落处端坐，手边堆着厚厚的书本。待他将书本尽数扫开，便露出一人的空位来。森川愣了愣：“谢谢……”

她落了座，双手穿进外套袖子，准备伏在桌头入睡。柳说：“早上，不二裕太来找你。”

“我知道。”森川说，“我们聊过，刚才。所以我——”她顿了顿，掩嘴打了个哈欠，“所以我来晚了。差点没位置了。”最后一句音量轻了下去，咕哝似的。

然后呢？柳想。也许他该问一问她与不二裕太的渊源，或，换一个更轻松些的问法：不二裕太是否有报考立海大高等部的打算？“假若如此，网球部的可塑之才便能再添一位。”如此充分的询问动机，完全免于失礼的嫌疑。只是……

静谧的图书室里，森川静谧地睡去了。她将脑袋藏在臂弯里，背脊微微起伏。柳注视着她栗棕色的后脑勺，决定不再发问。他将手头的书籍翻了一页，又一页，直至某一章节告一段落，森川抬起了头，柳不知道她是何时苏醒的，抑或她从未入睡。森川说：“我回去了。”

柳便合上书本：“走吧。”

森川似乎睡意未消，全然不纠结“为什么这个不熟的人要同我一起回去”，应了一声便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细细的两片影子曳在脚边。柳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