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五岁，秋果晋升正七品。

这一年，可谓多事之秋也。午门外几乎是日日染血，前朝后宫诸事频发，司礼监掌印已有力不从心之像。好在，掌印的几个干儿子都是能干的，渐渐稳定了朝局，只是后宫里那些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等妃嫔们，被司礼监的人筛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已少有人还安然无恙了！

秋果仗着自己五感强，探究了不少其中秘闻，吃瓜吃的都撑着了。不过，听的多了，她总觉得小皇帝有问题，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让她好奇不已。

但这一年，也是宫中采买之年，纳韵宫的管事姑姑已经暗示她，明年自己出宫后，会向上面举荐她作为继任人。所以，秋果虽然好奇，但为了自己的前途，她还是没敢去探究其中真相。

十六岁，顺利通过庶六品三场考核的秋果，成功晋升庶六品，正式成为宫中有身份、有地位、有体面的管事姑姑。

纳韵宫的管事姑姑说话算话，向上举荐了秋果为继任者，而秋果的资历、品级都无可挑剔，自是顺利的成了纳韵宫的新任管事姑姑。

不过人红是非多，管事姑姑有管事姑姑们的圈子，秋果也不能不合群。但参加了几次管事姑姑们聚会以后，她却陡然发现，她们的消息可真灵通！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她们大多都是太监们的对食。而且，她们还想给她介绍对食！秋果默然。

对食之风历朝历代自古有之，但都是台面下的腌臜事儿，历朝历代上位者哪怕不禁绝，也绝不会鼓励这种事！

但本朝例外，据说开国皇帝是宦官养子出身，先天对于这些可怜人多了一分体贴。所以，本朝的对食和普通夫妻没什么两样，若是宫女到了年龄不愿意出宫，上位者还会专门为她们和适龄的太监牵线搭桥。

但愿意一辈子留在这宫里的女子，毕竟是少数！哪怕结为对食，多数女官到了年龄也会选择出宫，与之对食的太监不被骗得倾家荡产，也会损失一大笔养老钱。饶是如此，深宫寂寞的太监们，也十分愿意养一个对食，只是太多数女官们不愿意而已！

是以秋果入宫十一年了，就算是儿时年岁小，少有人避讳她时，也不从曾听说过，宫中对食之风，如此之盛！不过，想想这几年宫里的情况，秋果又有些理解那些女官们的选择。

虽说司礼监掌印已经渐渐退居幕后，但他的几个干儿子彼此之间斗的跟乌鸡眼似的，却都牢牢把持住了手中势力，对外手段格外高明狠辣！已经彻底剿灭了造反的起义军不说，宗室的军队，也统统遭到了打压，已是不成气候。之所以没有彻底剿灭宗室的军队，也只不过是为了震慑宫中太后与小皇帝而已。

在这如今的皇宫里，当个普通的宫女还有七成可能熬到年龄出宫，但是成了皇帝的嫔妃却得一辈子都关在这“牢笼”里不说，还指不定能活多少年。因而，对于没什么后台、又有希望出宫的女官而言，能巴上一个有能力、重点是有门路的太监作为依靠，确实是一件好事。所以，那些管事姑姑真的是一番好意，只是秋果抵触这种事罢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十一年里，这皇宫换了五任，不，有一任不算，换了四任皇帝！妃嫔少说换了四茬儿，殉葬都殉了二百余人！宫女、内侍都大规模清理了两批！眼看那些大太监们，为了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要开始厮杀起来了，谁能确定，最终的胜利者是谁？秋果可不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搅和进这事儿里去！

在又一次身心疲惫的从管事姑姑们的聚会回来，秋果摆摆手让伺候的小宫女下去，自己倒在软榻上发呆。哪怕是现在，想起今天聚会上，那几位管事姑姑委婉的劝说，仍会觉得憋屈！

在老家，寻常女儿家，十三四岁就要相看、十五六岁正是婚嫁之龄，说不定孩子都有一个了。而她，却困于深宫，连洁身自好都艰难，只能与太监相好，在太监们中选择一个顺眼的互相扶持。哪怕如此，说不定对方也会因为掌印之争而连累她没命！

就算平安活到了二十五岁出宫又如何？到时她年龄也大了，不是做人家继室，给人家养孩子当个大管家；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终生不嫁；再不然就是立女户，矮子里挑高个的挑一个比较好的男人招赘，劳心劳力一辈子，还不一定有个好结局。

但是秋果不愿如此，她不愿随大流选一个太监结对食，不愿随随便便嫁出去，就是招赘都不愿意！女人，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找一个男人呢？哪怕是在这深宫里，都要给自己找一个男人当依靠？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想着，她翻了个身，继续思考，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但她还没有想好，就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还以为自己睡在床上的她，一翻身差点摔倒了——软榻地方毕竟不如架子床大，她睡姿又不咋好，晚上不知不觉就滚到了软榻边。

本来还有些迷瞪的她，一个激灵，霎时清醒了。换好衣服，方才打开门让服侍的小宫女进来，洗漱后，看着镜子里一头朱翠的女人，秋果叹口气，将那些首饰又都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