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
沈流灯四人是第二天晚上到的顺昌。
早在他们还离顺昌有段距离的时候,远远看过去那方城镇犹如团正在燃烧的烈火,展现出极为蓬勃的生机。
万家灯火和漫天的孔明灯将那方的天照得通亮,对于漂浮在笼罩于夜色江流中的他们,那处明亮到仿佛黑暗的终点。
纵然远远看着就灯火通明的模样,就知城中必定是热闹景象,但当他们的船真正靠岸的时候,看着那熙熙攘攘的行人,耳边是人声鼎沸,这两日眼耳被灌入的尽数山水鸟树的几人像是突然被扯入了另一个世界。
顺着几声巨大声响看过去,流星般升空的烟花在高空绽开,一朵接着一朵,细碎光粒在眼中消逝复又迭新,比百花齐放还要绚丽的景象霸道地吞噬了几人眼中未尽的夜。
路盎然望着天空之上重重绽放的烟花和漫天孔明灯交织成的宏大景象都不由得感慨,“这也太热闹了吧,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目光顺着绚烂过后四散的烟花光粒往下坠,逐渐黯淡后便隐入黑暗,但眼睛还没来得及被黑暗覆盖,就又看见了孔明灯的柔和光晕,像是烟花落低便散成了盏盏浮灯。
在众人抬头望着光影变换的天空之际,不怎么感兴趣的陆痕率先跃上岸,绑好稳定船只的缆绳。
陆逊也很快收回了目光,他将船桨妥善放入船篷内后提醒两人,“我们先下船吧。”
“……好。”
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绚丽变幻宏大光影的路盎然有些不舍地应了声。
上岸后,陆逊朝提着裙摆正要下船的路盎然伸出了手。
船虽然被缆绳固定住了,但因着是浮在水上,难免有些晃。
路盎然在他的扶持下稳稳上了岸。
陆逊原本也想向沈流灯伸出手的,但见路盎然伸出了手,就没掺和。
在船上待了快两日,握着路盎然的手下船时,沈流灯的腿都是飘的。
即使船上不断变换的山水再好看,也架不住沈流灯晕船。
将沈流灯扶下船后路盎然并未立即松手,而是顺势牵住她的手和她靠在了一起。
坐了这么久的船,连她落地的时候都有种踩在棉花上的虚飘感,猜想沈姐姐必然也不太好受。
她提议先去找个客栈落脚。
四人虽汇入人流,却不敢贸然进入主街。
那处似是在举行什么仪式,被数十人合架起的巨大佛像高举,乌泱泱的人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簇拥过去,那摩肩擦踵,人连成浪的架势,就算是异心者,在这种情形下怕是也被人挤得动弹不得,被人流夹带着前进了。
几人寻着客栈,顺带边走边逛,在热闹的海洋畅游。
沈流灯原是随意看看,但目光落到被人扛着走街串巷的糖葫芦就移不开眼了。
冰皮红心,光是看着舌底就开始分泌口水,像是已经尝到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沈流灯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吃糖葫芦,但没什么胃口的时候就特别想念这一口。
“你们吃糖葫芦吗?”正问着,沈流灯就已经开始掏钱了。
嘴里乏然无味的路盎然看着那红艳的糖葫芦也开始生津,她晃了晃两人挽着的手,道:“我吃。”
顺着她们视线看过去,那串串油亮的糖葫芦勾起了陆逊儿时的回忆。
幼时父亲每次回山庄,都会先检查他练剑的进程,若是觉得不错,他便会像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每次吃到糖葫芦他都会开心很久。
严厉的父亲难得展现出温情,于是他每次都会努力练剑去赢取那串让他惊喜的糖葫芦。
有些想念的他很快也表示加入,“我也吃。”
距上次吃糖葫芦不知过了多少年了,他都快记不清糖葫芦的味道了,只隐约记得很甜。
见陆痕没作声,眼睛也看着别处,陆逊还以为是周围太吵了,他没听到。
于是他加大声音又问了遍,“陆兄你吃糖葫芦吗?”
陆痕摇头,目光和他们的依旧是错开的。
她给他买过糖葫芦。
他以前是吃糖葫芦的,但后来一看到糖葫芦就会想到她,继而又想到她的背叛。
后来就不吃了。
连看都不想看到。
明明他不想去想她,却又总是很容易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