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审
回到寝舍,季慈词没有点烛,她把宁禾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打了一盆清水,借着皎洁的月光一点点擦拭她脸上的血痕。
宁禾初登场时才十六岁,加上长年被欺凌克扣,再美的脸也焕发不出该有的容光——她现在活像被炸弹崩了二里地的小萝卜头。
季慈词饶有兴致地看着异世的灵魂填进这具破败的身体,从她的手指到颤抖的眼睫,每一点动静都不愿意放过,仿佛在研究一只破蛹的蝶。
宁禾睁眼时,对上的正是那样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天真的、好奇的、兴奋的,像看猎物。
行走末世多年,对危险的直觉让她下意识抬手掐住季慈词的脖子。
但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力度有限,宁禾很快便脱力松手,她警惕地看着季慈词:“你是谁?”
原身的记忆里没有养灵兽的npc,宁禾自然不认得她。
季慈词捂着脖子有些不安地垂下眼,两行眼泪顺势掉下来:“五小姐,我是兽苑的驯兽师,我叫季慈词,昨夜交班后信步逛到后山发现了你……我对五小姐没有恶意的。”
她哽咽了一下:“好疼。”
宁禾拧眉,可看清面前垂泪少女指缝漏出来的小片肌肤后不由得惊愕,明明没有使劲,被她掐过的地方竟出现了明显的红痕。
——这人皮肤也太嫩了。
她心底犯嘀咕。
她最讨厌眼泪和娇滴滴的美人。
在末世,眼泪代表懦弱,娇柔代表拖后腿,眼前这人两样都占了,她却奇异地没有升起想把她突突了的念头,反而有种“都是我的错”的荒谬想法。
许久,她有些笨拙地伸出手拍了拍季慈词的肩:“抱歉。”
季慈词见好就收,抽了抽鼻子破涕为笑:“没关系,五小姐这么做一定有五小姐的道理,是我让五小姐不安了。”
瞧啊,多乖巧懂事!
宁禾愈发愧疚。
季慈词轻声追问:“后山很少人去的,五小姐怎么会在那里?”
宁禾被勾起回忆,咬牙轻嗤:“宁佑!”
作为看过原书的人,季慈词可太清楚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前段时日仙门之首苍羽仙宗放出开山门收徒的消息,宁家老太君顾念宁禾,破例请三位长老为宁禾测试天赋。
而谋害宁禾的真凶宁佑,是宁禾四叔的小儿子,从小生活在尿尿都有人夸的环境里,自打修炼开始天材地宝就没断过,却依旧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担心宁禾会抢走他入仙门的名额,于是伙同几个街头流|氓在测试前夜把宁禾骗到后山,醉酒的流|氓下手没轻没重,甚至还想扯宁禾衣服,宁禾奋起反抗,结果就是彻底激怒了这群人渣,不管不顾地用上术法。
宁禾当场毙命,见出了事,宁佑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甚至还跟没事人一样同狐朋狗友跑出府喝酒,简直恶毒!
“你要杀了他吗?”季慈词语调雀跃。
宁禾抬眼看向她,目光审视。
季慈词露出唇颊上浅浅的梨涡:“我可以递刀的——他是坏人嘛。”
*
一个活生生的小姐失踪,天还没亮透,宁家上下都沸腾了。
“听说老太君亲自审你院子里的下人,还出动了刑法堂的长老。”
季慈词端来早餐,宁禾正坐在她的床榻上换药。
她身上致命的伤在重生后神奇地痊愈了,却还有许多伤口淌着血。
宁禾包扎的动作很利索,她熟练地咬住纱布的一端打结,穿好季慈词备用的干净衣服后问道:“去看热闹吗?”
季慈词唇畔的笑意放大:“好啊。”
最爱看宁禾撕渣了。
两人慢腾腾吃完早餐才往宁家正堂走去,走到廊下时,恰逢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拖着烂醉的宁佑走过去,她们闪身躲在柱子后,齐齐做了个“哇哦”的嘴型,伸着脖子往里看热闹。
宁禾不能修炼,老太君平时看起来不太重视她,但到底是最疼爱的儿子留下来的唯一孩子,好端端失踪了能不着急上火吗?当即雷厉风行查封了宁禾的院子,嘴硬又不称职的下人统统先打一顿,没几下鞭子就全都招了,把宁佑连哄带拐五小姐的过程抖得干干净净。
老太君一见烂醉如泥的宁佑就发了好大一通火,宁佑的父亲缩在角落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开玩笑,单是老太君无双城最强者这个头衔,别说今日是对着宁佑发火,就是把他脑袋拧下来,他也要鼓掌夸“拧得好”。
想到此,他有些怨怼地瞪了眼不知死活的亲儿子。
“泼醒他!”老太君冷声。
早就准备好的冷水泼在宁佑脸上,他一激灵,当场破口大骂,又在看清楚堂中情况后吓白了脸,怔怔收了气焰:“祖母……”
蔫头耷脑的,活像一条和落汤鸡打完架的狗。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