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文
皮影匠立马用影屏后钻出,不待他讨扰求情,严翎便发话道:“不关你的事,下去吧。”
“姑娘以为,这戏文该如何编排?”
殷寒露被那戏文气的不轻,一时也懒得纠结这家伙是不是又给自己挖了新坑,当即心直口快道:“虽说戏文多是虚构,但也不该罔顾事实,明明……”
“明明什么?”严翎笑问。
“无霜城不是滥杀无辜之地,无霜城少城主也不是那样、那样是非不辨、小肚鸡肠的人。”
“姑娘这么说,看来是认识无霜城的人?”
“不认识。”殷寒露果断否认,心中则暗自唾弃:又中了这家伙的圈套。
“唉。”严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在下还思量,若是姑娘认识无霜城之人,我便可借姑娘之手,将此物重归故人。”
“无霜城之物交无霜城之人,才算物归原主。”
“可你刚才分明说过,与你听完戏,你便将珠子交予我。”
严翎取出珠子,殷寒露伸手便要去捉,严翎闪身躲过,抬手抛给了身后的唐曾。
“言而无信!”
严翎既不守信,殷寒露也无需再忍,当即砸了案上的杯盏,取了一片最长的充作刀刃,往严翎脖子上划去。
这回殷寒露留了心思,动手前便先打落了严翎手中折扇。
“喂!你要是敢对我们阁……公子动手,我现在就把这珠子丢下去!”
殷寒露可不想再尝试溺死的滋味,瓷片只贴在严翎脖颈处,并未深入。
殷寒露扯着严翎起身,“把东西交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公子!”
唐曾看严翎神色,一时犹豫不决。
严翎对唐曾微微摇了摇头。
“姑娘就算今日杀了我,取了珠子,又能往何处去?”
“武林诸门派如今仍在搜寻无霜城余孽,你就算下了山,如今无霜城已不在,你又能躲到何处去?”
“你知道我的身份?”
这家伙的心眼跟马蜂窝一样多,殷寒露一时拿不准,他猜中的身份是这侍女的身份,还是殷寒露的身份。
难道这侍女也是无霜城的人?可为何她对这侍女的面目毫无印象?
若说这家伙猜中的是殷寒露的身份,殷寒露却也不信。她自己都对死而复生又附身他人之人难以置信,别人只怕更会以为这是无稽之谈,又怎么会信?
“自然。”
“在下有幸见过无霜城血影卫的身手,姑娘这几招功夫,跟他们实在太像了。”
“我已久候姑娘多时,今日也是想借这一出戏,同姑娘谈一桩交易。”
“我只想要珠子。”
严翎笑而不答,道:“方才姑娘说,戏文不该罔顾事实,但写戏文的人都是为了讨生活,自然怎么吸引人怎么写,谁又会在乎戏文中角色的好坏与死活?”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经历与生死,包括你所有的不幸,它们会发生,并非是你自身所为,而是因为,有人早就写好了这一切。”
“你的一生,不过是写戏人可以随意编排的故事。”
严翎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殷寒露只想让他赶紧交出珠子,这些言语,殷寒露只当这是他拖延时间的废话。
眼看这家伙丝毫不惧怕她的威胁,殷寒露加重了手上力道,冷声问:“说,你想换什么。”
“我奉劝你不要耍花招,我得不到那珠子,你也休想活着从此处离开。”
“姑娘帮我找一样东西,我能帮无霜城的少城主——死而复生。”
殷寒露此刻无比确信,这家伙早就猜中的,不是侍女的身份,而是她殷寒露的身份。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严翎笑着望向殷寒露:“不然,殷姑娘以为,你是如何苏醒的?”
若说世上还有比死而复生更让殷寒露难以置信的,那便是严翎所说——他们都是一本话本中的角色。
方才皮影戏所演的便是话本中的故事,只不过,这话本的主角不是江箕斗,而是他的儿子——江逐流。
殷寒露与这名叫严翎的家伙,都只是这故事中的配角。
这故事的主线,便是讲这位江少侠如何从寂寂无名之辈成长为名动天下的大侠,当然,其中更夺人眼目的,还是这位江少侠与其师父还有正道之女的爱恨纠葛。
殷寒露虽不爱看话本,此刻却耐着性子将这破话本从头翻到了尾。
虽然严翎的话匪夷所思,殷寒露也有些许不信,但这话本中许多细节之处,若非亲身经历,根本不可能知道。
譬如,她在断雁山孤雁台死的时候,最后见过她的那个人。
他叫十三。
无霜城破之后,血影卫也如尘沙散去,除了她,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别人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