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
,瞎舞了一通后往手中所捧的灯盏戳去——传说那是深海鲸油灌注的长明灯,一旦烧灼,可燃百年不熄。
就是不知道那火烧起来痛不痛。
殷寒露终于忍无可忍,自黄袍道士背后接近。
黄袍道士仍在神神叨叨地念咒,全然不觉身后殷寒露的接近,倒是脊背因冷风吹拂微微发颤。
道士似有所察,悚然转过身。
殷寒露什么也没做,只是捧起一只手,口中呼气——
飘摇的长明灯火苗经迎面阴风吹拂,立马逆转方向,火苗飘向了道士衣襟——
“闹鬼啦!”
“闹鬼呀!”
片刻后,屋外守候的侍从只看到顶着半身火的道长从屋中冲出来,一头扎入水缸,要捉的鬼是半点影子没见着。
院中屋檐下有人摆了木案,案上黑白子分列两侧,白子深陷重围,颓势尽显。
一名青年与一少年正在对弈。
“你着人请的道士是一点都不靠谱,没请到鬼,反倒被那鬼魂给吓出来了。”
“照我说,下次该找和尚念经。”青年含笑道。
少年全神贯注盯着棋盘,眼看青年要落子,忙道:“别……”
少年还欲挣扎,青年一子落定,成败立现。
“阁主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不过我却觉得,这鹭山边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都请了个遍,也并非是道术佛法的问题。”
“也许这屋子里压根就没什么鬼魂呢?”
“你之前不是还说,鬼神之说,不过自欺欺人吗?”
青年摇头,没有解释,有侍女上前禀告:“公子,火已经扑灭,只是……书阁中的部分物件,略有损毁。”
青年倒不着恼:“不过身外之物,唐曾,你还不去看看道长性命如何?”
被唤唐曾的少年领命离去,青年起身,遥遥望向洞开的窗户,对侍女吩咐道:“后面的张道长,李道长,请他们暂歇一日吧,今夜你先着人清点书阁中损坏的物件,明日你再着人修整书阁。”
“奴婢领命。”
殷寒露的目光正好与院中青年的眸光对上。
殷寒露从未见过这男子,也不认识。
在此处呆了一个多月,殷寒露只知道别人都称他公子,想来应该是个蚕食祖荫的庸碌之辈,虽说几分样貌生的还算不错。
那些修道的和尚道士都看不到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而贵公子又能看到什么?殷寒露不再抱希望,转身隐入黑暗。
自她醒来,已一月有余。
无霜城的少城主殷寒露,本该在三年前的孤雁山断雁台一战中身死命陨,如今她身躯是没了,魂魄却不明不白地在此苏醒。
若是真的化成无所依附、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也就罢了,偏偏无霜城覆灭那一日的情形她仍历历在目,梦境也一直在断雁台那一日徘徊。
三年前那一夜到今日,于殷寒露而言,只隔了一个月。
刺骨锥心之痛,刻骨崩心之仇,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刻更强烈。
老天似乎故意折磨她,虽让她在此苏醒,却并未给她完全之身,别人看不到、听不到她,她也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殷寒露低头,眼神触及地上杂乱的书册。
不过今夜,她应该就能离开了。
子时,月黑风高,乌云尽蔽。
今日闹鬼事一出,被分配到清点物件差事的小姑娘是一刻也不敢多待,草草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去,掉落地上的书册仍然堆积在原处。
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此间天时地利人和,放火再适宜不过。
那小姑娘走得急,竟忘了吹熄角落的灯盏。
虽有纱笼罩住,不过总归里面有火。
灯盏倒下,里面的火烛滚落,势必会点燃书册,届时将这破屋子烧了,她不怕出不去。
殷寒露虽然碰不到那灯盏,无法将其推倒,但好在,她呼出的气息尚有迹可循。
只是这气息微乎其微,任她如何用力,纱罩内的火苗始终只是小幅度摇晃,直到——
“嘭”一声,窗子自外被人踹开,这不速之客翻进屋子的第一要事,就是以暗器将灯盏烛火打灭。
殷寒露咬牙切齿望着那蒙面人,却又毫无办法。
谁让她现在是只无形无迹的鬼呢?
殷寒露可不甘心就此放过他,当即打算吹几阵阴风吓唬吓唬他,孰料此时,书阁的门又是“吱呀”一响。
一人推门而入,借着稀薄月色,殷寒露能看清,来人身着这别院侍女的衣裳。
这侍女若来此查看,应是举着灯笼来此,此人却是进屋后才小心翼翼地吹亮火烛。
实在可疑。
殷寒露偏头望去,更可疑的蒙面人正缩在书架之后,隐藏行踪——他闯进来的窗户却忘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