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安身之处
下去。回程路上,双方格外沉默。伏芫略感局促,逐渐在心底升起烦躁,希望自己不曾说错话把人给得罪了。她悄悄观察对方的面色,发现商辰倒也不像有什么愠恼的情绪。这些天来,除了体贴关怀她的身体康健外,他主动提起的几乎都是自己本就记得的陈年往事,彼此共处就如老友叙旧。他保守的做法,让两人的关系维持在了某种平衡的状态里,温吞而稳定,同时也缺乏新鲜与突破。
过去,她曾天真地以为,夫妻乃是同心一体,任何事都甘于彼此分享,并且永远乐此不疲。如今真跟某人做了夫妻,关系里头却像隔了层厚厚的纱,不远不近的,总觉不是那么个滋味。商辰过去和现在,都不肯透露有关在外公干的任何,以及对她坚持的过度保护,都跟她认知里的伉俪有着绝对的差距。伏芫明白相处之道需耐心摸索,又或者,眼下仅她一人不知该如何自处罢了。记得的人总比遗忘的人更自在,商辰不能懂得她的烦恼,自然无法勉强。
在他们穿过□□的湖心曲廊时,商辰突然对她说:
“走吧,我带你去见母亲。”
伏芫猛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出声。
她以前听商辰说过,他母亲的身体不是太好。此番重伤苏醒后,她还是头一次听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府上的人,包括若姜在内,都不曾对此人有所提及,因次,她在心里对商夫人已经过世这事,早已隐约有过了预期。
“母亲是在六年前走的,生前你没见过她。咱们现在去祠堂。”商辰轻轻牵住她的手,垂眼说道:
“叫她知晓你已无大碍,也好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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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祠堂,其实是一间位于望月居背面的斗室。
它的外观既不高大也不宽敞,在建筑群中不怎么起眼,与伏芫预想中的模样大相径庭。她仔细打量面前的精巧祠堂,见其以青砖砌成,木榫造穹,顶盖暗纹琉璃瓦,飞檐拱角,窗棂整洁,三面环设的树篱茂密而不失章法,似是被日常打理得十分妥帖。建筑占地不大,仅有一扇不大不小的正门与外界相连,除供奉奠唁外,看来暂无其他用途。门前吊着一把玄铁打造的机关锁,与天门山上的制式很是相似。商辰上前两步,熟练地解开锁扣,像是并无避嫌之意。伏芫暗中将几个步骤在心里记了下来,随后跟着他一起步入了内室。
祠内的三角木梁上遍布精美绝伦的云纹雕饰,砖墙三面皆有浅线刻画像,图案为世外桃源耕作、撷花、垂钓、放鹤、豢鹅、游水等田园题材,线条洋洒写意,颇有超然物外的仙风道骨,似乎是后人修建时着意要圆满祠主身前的愿望。内设的正龛上前后安置着三尊灵位,前者上书慈母商氏景云,后两者刻有大楚御林校卫商桀及其爱妻段青葵的名字。堂中地面摆放着一只暗色蒲团,案前有两枚衔环的黄玉豹雕、两支燃过的白蜡、一碟搪瓷糕饼状的摆件和一只黑色的原型雕花香炉,炉腹中空没有香灰,简单的各处陈列表面已积了一层薄尘。除去因通透不足导致的闷热外,室内倒无积蓄其他异味。
伏芫敏锐的好奇的目光在灵牌前稍稍滞驻,察觉到龛台上还留有一块浅淡的印子,仿佛曾有第四块牌位摆放于前列,而后又被人为抹去。不过,她很快就将此发现抛之脑后,快速地从袖笼中掏出一枚帕子,开始将视线所到之处的浮尘轻轻扫除。
“母亲身后的,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商辰同她一块儿做了清扫,低声提示道:“我们称祖父祖母即可。”
“嗯。”伏芫收回四处游移的目光,难为情地小声说道:“可咱们没带香呢?”
“无妨的。”商辰低头附耳告诉她:“祖父母跟母亲都喜清静,不在乎这些。生前也曾交代,来看望时无须香火贡品。”
伏芫点头,学着他退后叩首的动作,安静地向长辈牌位行礼。
三叩三拜礼毕,两人起身在龛前站定。
商辰朝龛位平和地说:“芫芫身体已然无恙,请母亲大可放心。”
伏芫抿嘴朝着龛笼笑了一笑,拘谨地搓着藏在衣袂下的双手,掌心合十陈声道:“祖父、祖母与母亲大人在上,还请多多保佑我们。”
商辰好奇道:“保佑什么?”
“自然是保佑你出入平安,我能快些恢复记忆了。”
说罢,她恭恭敬敬地以手抵额,又俯身诚恳地拜了一拜。
商氏拜见亲祖的主张似乎是心诚至孝,摒去了许多繁文缛节,因此他们在小祠堂内并没有逗留太久。离开时,商辰将玄铁锁复位,还问她重新将解锁步骤记下了没有。伏芫起先一愣,而后默默答应了声。
回望月居的甬路上,她提起摆放在龛前的黄玉豹和搪瓷糕。商辰说,那对黄玉豹是祖母留给祖父的遗物,是来自滇州古董。因是跨洋而来的稀罕玩意,故还曾为滇南王的陪葬,辗转几代到了祖母手里。祖母生下母亲不久后因体弱离世,葬在了滇南的老家,祖父带了一缕结发回京,最后留下它陪自己长眠。搪瓷糕的摆件是在模仿母亲生前最爱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