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何老师。我们聊聊吧。”

公用电话亭前，胭条巴对话筒说道。妈妈已经好很多了，明天就能出院。这些天来何老师帮了很多很多，替自己找护工，帮自己照顾妈妈，甚至他最近才发现原来本希子店长和何老师认识。放在以前他恐怕会羞恼，今时不同往日，他对何师隐这个人的做法产生了好奇。

他不相信真的有人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对待一个注定萍水相逢的人。

“好啊。今天晚上吧。你知道的，我会去买东西。到时候我们可以聊聊。”

她如期而至，围巾围住了她下半张脸。胭条巴一直好奇为什么她始终穿着那样式的衣服，除此以外一个最重要最匪夷所思的问题，他终于要问出口了。

“咖啡，热可可。”何师隐轻松的笑了笑。店里还有两三位顾客，于是她指了指店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打量着胭条巴，心中感叹他的美丽——从人格和精神的角度上讲也是如此。

注定无法得到的珍宝，注定消逝的烟花。我的感情对他，似乎是预示者的不甘，早已确定的预言。真是奇妙的感觉，果然只有世界上另一个我才会引起我如此深刻的感觉吧？

她走出门，秋风轻吻她的发丝，挠的她有些痒。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粉末，把它倒入刚买的热可可里。粉末很快被溶解了，似乎从未有过它的出现。

就当作，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梦吧。

送走最后一位顾客，胭条巴张望一番，确定不会有人再来后他推开门走向靠在栏杆上的长发女人。

“何老师。”

“嗨。胭条。”

胭条巴走到她旁边紧张地扣手指。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为什么您一直穿着长袖呢？”说完他瞬间后悔了，穿什么衣服是别人的自由，什么话题开场不好，偏偏是这个。何师隐笑笑不说话，把热可可递给他，然后拉下覆盖在手臂上的布料。洁白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抓痕像盘曲蜿蜒的蛇，顺着仅有的皮肤往下滑恐怕更多。刹那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难道只想和我说这个么？”

胭条巴思忖了一会儿，“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帮我。”

“老师，你是不是……”那个词还没是没说出口，徘徊在他空腔里游走，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这个奇怪的老师对自己这么关心呢？同情吗？某个他能想到的原因似乎可以解释一切，但或许是太过离奇，他甚至说不出口。

“哈。”何师隐笑了一声，以异常肯定的语气对他说，“我非常喜欢你，胭条。”她牵了牵嘴角，趁胭条巴还处于震惊之中，她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难得直视别人的眼睛，“不过并不是你想的有关男女之情的喜欢。我是老师，违背师德就是在犯罪。说回正题，你让我看到另一个我，你对你的优秀一无所知，你让我看到了曾经我的影子。所以我不想就这么让你深陷泥潭。”

“那您……还是在可怜我？觉得我应该在你的拯救下走上正常轨道吗？”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茫然和一丝不知所措的羞恼。

“听起来很蠢。——为什么觉得我在拯救你？你似乎误会什么了。你的人生全部由你自己决定，我所参与的恐怕不及百分之一。作为你昔日的老师，我只是希望在我参与的时间里我能看到你还活着，发自内心以坚强的内心活着。巴，——我以何师隐的身份告诉你，我喜欢你在短暂时刻爆发的魅力，喜欢你所有的完美或不完美。因为你我本质不一样，这不妨碍我欣赏你，喜欢你。”

“胭条。我下周就要离开这里了。之前的老师要回来了，我的家人会把我送到别的地方。”何师隐的脸在便利店的光照下显得格外温柔，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让胭条巴想起妈妈曾拥有过的一条宝石项链。

“胭条同学，我希望以后能在电视上看到你的身影。”

何师隐从口袋里又掏出一部数码相机，“和我拍个照留纪念吧，胭条。”胭条巴扯了扯嘴角，和她靠近了些。咔嚓一声，何师隐眨了眨眼睛迅速把相机塞回口袋。“把可可喝了吧，别着凉。欠我的东西还给本希子就好。”他点了点头，沉默地将可可一饮而尽。——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何师隐微笑着和他告别，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这是他对何师隐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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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胭条巴蓦然回首，街道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秋风落叶和滚落的纸杯，“我为什么……会出来？”

他索性不再想，推开店门走了进去。他又观察了下空无一人的街道——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关上了门。

这条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