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天台故事会

不过，既然本人在这，她也不必非要等上几天再问。

不知道穆存的字是什么样子。施秋禾满怀期待地盯着他快速滑动的笔尖。

可那顺畅的笔尖却突然停下了。

“题目给的数值有点问题。”穆存的答复写了一半了，施秋禾眼巴巴看着他放下笔，把纸收到一旁。

“对不起，我找找原题。”她将手探进书包。

题目是模拟卷上的，和前几天下发的期中试卷夹在一起。

要带回去的东西很多，包不算轻，施秋禾试图用膝盖架着书包，再往里翻找，结果重心不稳，她像个踩独轮车的新手杂技演员般摇摇晃晃。

忽然，腿上的重量消失了一大半。

施秋禾愣愣地把抬起的膝盖放下。

穆存一把帮她把书包托住了。

抬头撞见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她几乎有点受宠若惊，赶紧低头继续翻，终于把自己的试卷集扒拉了出来。

施秋禾“哗哗”翻动试卷，到对应的那一张，便给穆存指出题干。他对着施秋禾抄写的那一版，低头改掉了一个数字，又继续演算起来。

应当是抄写黑板上的题干时出错了，而施秋禾给穆存的纸上，又是她从错题本上直接抄下来的，压根没发现不对。

两分钟后，穆存把写好演算过程的纸还给施秋禾，问她：“是哪一部分不理解？”

施秋禾像个提前预习、早有准备的小学生，正要积极地回答老师提问，旁边的教室却忽地传来好大的嘈杂声响。

不知是家长会的哪个环节，那吵闹的声音暂时没有停下的迹象。

被噪声截胡的施秋禾闭着嘴，神情略带无助地看向穆存。

穆存很是善解人意：“换个地方吧。”

他直接转身上了楼梯。施秋禾背着书包跟过去，拾阶而上。可每走一层都有人上课，每一层看起来都不容打扰。于是不知不觉，他们一路走上了天台。

天台的门是不上锁的，时常有人来这边背书，或倾诉情感纠纷。而在上课时间，这里则是一个绝对安静的好去处。

穆存先走了进去，施秋禾在他后面轻轻把门带上。

有恰到好处的风吹来，携着一点浅淡的花香，在刚关好的门上柔柔推了推，生锈的门锁在另一侧发出很轻的“吱呀”声。

见穆存直接就着门前的台阶坐下，她也有样学样，抱着书包在他旁边缓缓下蹲。中间隔着安全距离，毫不逾矩。

题目倒也没那么难懂，毕竟施秋禾在上面吃了一次亏，也反复研究过。但懂一道题，和懂背后的原理，二者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因此她提问的点都是自己先前没有完全吃透的。

穆存讲解得很细致，几乎是面面俱到。

但当他连最基本的数列规律都要和她解释一遍时，欲言又止的施秋禾终于无法忍受，小声地辩解着：“这里我会的，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没有那么笨的。”

穆存愣了愣，难得地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

“当然，”他有点着急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太清楚文科班教学的进度。”

数列可是没分班时的内容呀……施秋禾有点哭笑不得。

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仍是无法恢复稳定，穆存似乎特别关注她这时的表情，像是担心自己一时失言刺痛了别人。

观察到这一点的施秋禾很快就露出一个使人安心的笑容，语气明朗：“没事，谢谢你讲得这么细致，我全都懂了。其实你不嫌弃我问问题，我就很高兴了，明明是我打扰你。”

对方表现出的歉意反而让施秋禾歉疚起来了。她可没有任何抱怨的意思，没想到会让穆存自责。

为了彻底解开他仍在蹙着的眉头，施秋禾飞快地转移话题：“是不是耽误你太多时间了呀？”她后知后觉地关切道，“你急着回去吗？”

闻言，穆存的眉头果然松开了，只是，没了歉意，却也没换上任何积极的情绪。

“没事，”他别开视线，语气再度归于平淡，“家里没人在等。”

施秋禾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了刚才电话的另一头是谁，以及穆存眼里一闪而过的空落神情。

她想了想，感觉不论怎样安慰都显得很唐突，苦思冥想了半天，到最后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你知道王尔德吗？”

下意识地，施秋禾提起了自己最喜欢的童话作家。为什么呢？她想，也许是因为家长会就是一个让人意识到自己仍是孩子身份的场景吧。

这大概是穆存没有想到过的对话走向，突兀到他愣了几秒，才点点头，说：“《夜莺与玫瑰》？小时候看过这一篇。”

“对！除此之外他还写了很多，《自私的巨人》《少年国王》《西班牙公主的生日》…我最喜欢的是《星孩》。”提起这些故事，她如数家珍，眼里突然就放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