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第二十一章

临近暮色。

大镱宫，殿前司。

“唐尚仪，请吧。”曹吉祥看向唐婻。

前场旁还燃着火筒，清风带过唐婻脸上的发丝，风和发丝纠缠到最后和火星相融。

她穿了一身澄黄的袍衫，她的母亲不喜她柔弱，大镱宫中她都是一身的尚仪袍服。

.......

可今天面对生死，她忽然就想这么柔弱一会儿。

死亡总是惧怕的。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帐子中的人她不认识，有的甚至还骂过她“母阎罗。”

不过都是些宫女，太监，和她亲近的只有两个女官。

可她答应过皇后，答应过沈贵人。

她读的十几年的圣贤书告诉她，“唐婻你要去救。”

她不救，那群人没了命，她会自责一辈子。

可是...好冷啊。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柔弱过。

风好冷啊，唐婻抱紧了自己。

........

“我若呆的了三日，即刻把这些人放了让太医院的人医治。”

唐婻松开环着自己的手，曹吉祥和锦衣卫的人立在她身旁。

他们身上带着刀，她是他们刀下随便都能杀的柔弱女子，也是以命搏命的大镱宫尚仪。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杂家不是君子，却也是懂的守诺的。”曹吉祥看向唐婻。

帐子里面又响起了人声尖叫，司礼监每日只给一些吃食，里面吃食分不均匀，又有着疫病.......

人间惨状。

“望公公信守承诺。”唐婻说道。

曹吉祥点了头，他脸上带着笑。

唐婻没有看他，她只是面不改色的走到了那帐子前。

唐婻伸手，门帘被轻轻掀开。

“啊啊啊！救命，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把吃的给我，给我....”

“我脸上的是胎记啊，只是胎记，你们这群人要遭天谴...”

惨叫声，挣扎声，呕血声。

唐婻设想了这里无数次的场景，可真正进了里面还是吃了一惊。

她和这里格格不入，仿佛突然闯进来的异类。

........

“尚仪，你怎么也来了.....”

“哈哈哈哈，唐婻，你也有今天。”

“尚仪局那个女官也进来了？哈哈哈哈”

那群人眼中闪着红光，对着她全是说不出的兴奋。

他们步步紧逼，唐婻步步向前。

可她的步子却越来越小，手上止不住的颤抖。

.......

我是来救你们的啊....

她被逼到了墙角。

无路可走。

“尚仪，您送奴才出去好不好，好不好？”太监走了过来，疯魔般扑倒了她的身上。

“都是因为你，我才挨了板子，唐婻你罪有应得。”

“唐婻，你罪有应得.....”

“你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

无数的手撕扯着把她的面罩去除，她摔倒在地。

衣服沾上了土，拳打脚踢。

可我是来救你们的啊....

.......

疼，疼疼疼疼疼，好疼。

.......

也是在很多年前，她养过一只猫，是她从唐府守门的阿娘手里要来的，小猫吃饭的时候可怜极了，舌头会一点一点舔她的掌心。

那时，府中她的母亲对她管教严格，她有时甚至能感觉到她对她的厌烦，她的父亲对她不喜，嫡母和几个妹妹明里暗里恨不得杀了她.....

她不懂变通，府里上上下下挨了很多的板子。

可没关系，她有小猫。

小猫会舔她的手掌，会躺在她的身上，会对她喵喵叫唤。

最重要的是，小猫大概会喜欢她.....

......

疼，疼疼疼疼疼，好疼。

她的小猫最后被人杀了，扔在了她面前。

它的尸体还是温热的，只是毛茸茸的脖子上不住的往外渗血。

疼，疼疼疼疼疼，好疼。

唐琦善骂她，她的猫躺在她面前，她连哭都不能哭。

板子....

疼，疼疼疼疼疼，好疼。

唐婻无助的抱紧了自己，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她是孽种。

她本来就是不值得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