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
吻,于唇齿相交中使心意相通。
梁拾鸩想她与白居岳的定情脱不开那一次又一次或柔情、或炽烈、或缠绵的吻。
她织罗不好言语的解释,用一个吻来替代大抵是最好的法子。
但在嘴唇相触的刹那,凉薄,两个字莫名其妙地在梁拾鸩的脑海中闪了一下。
这词约莫是这些天李任行同她扯东扯西的时候,给她灌进脑子里的。
梁拾鸩不会往心里去,她清楚白居岳待她情深,哪里来这凉薄二字。
只是白居岳的唇的确是薄的,唇上的温度亦似比她低上不少。
初一触及便感受到股凉意,一股让梁拾鸩并想不出太多好事的凉意。
就像她醒来前的那个梦里,就像他一直闭着眼仿佛永远不会醒来般......
梁拾鸩陡然一下睁开眼睛,看见咫尺间盛着她身影的那双墨色瞳仁,才从那一刹那的梦魇中逃离。
她感受到他们彼此的呼吸交织一处,温热的气息驱赶开寒意。
不过眼睫一眨,原来凝在上面的几滴晶莹还是滚落下来。
“我愿意,我自然是愿意嫁你的,能同你一起我岂会不愿?”
梁拾鸩抵住白居岳的额头左手也抓在了他的肩上,索取着他皮肤的温度低声道,些微的鼻腔中带着几分后怕和委屈。
“......我知道。”
一息后,白居岳的回答,声音亦有些嘶哑。
他的一只手捧上她的脸颊拭去泪水又问:“我可把你弄疼了?”
梁拾鸩愣了愣,原地眨了几次眼睛,才多少反应过来白居岳话中的意思。
心疼身疼,疼痛无非这两种。
心疼她的确痛了,身疼......梁拾鸩顺着白居岳的视线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
白居岳莫不是在问她,如他这般死死扣着她的手可把她弄疼了吧?
可他问这话时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味,而在他胸口蔓延的血迹从一线晕开,已有半个拳头大了。
腾地一下,梁拾鸩的委屈中骤然冒出份生气。
她说:“疼啊。”
咬着牙,差点想狠狠地在他唇上再咬一口让他体会几分。
却怕到头来,白居岳还是这副全然不顾惜自己的模样。
要说白居岳凉薄,倒也的确凉薄。
说什么他知道,可她瞧着时至此时此刻,他分明对她在乎的、疼的是什么一无所知。
“你若再不让我去找大夫,就是要我活活疼死了。”
梁拾鸩这话一出口,才终于感到白居岳扣住她的力道轻了些,但左手仍环住她的右腕没有完全松开。
她听他说了句:“缝口轻微开裂而已,不必忧心。屋内有药箱可以处理,无需再寻旁人,只要......”
话还没完,梁拾鸩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要强也不该是在这时候逞能的!”
却听到后半句落入耳中:“只要你陪着我便是。”
梁拾鸩蓦然想起,旁人劝她什么有身子应该去好好歇息时,她也没听,执意要一直守在白居岳的床前。
她轻轻弯起自己的手和他的手搭在了一起,回应道:“我当然陪着你,一直陪着。”
梁拾鸩想实则他们都是害怕,生死之间,一个转身一个放手便是再也不见。
世上大多许诺都毫不可靠,尤以私下言语间无从佐证的最甚。
然当感受到少女主动与他相合的手时,白居岳第一次不再追寻分析其中有任何道理缘由,便轻而易举地相信了。
他不再一味扣着少女的手腕来防止她的离开,转而与她双手交握,由着掌心中不断交叠的温度将他也融化得暖和柔软起来。
只是在某一个须臾间,兴许是他抚过少女眼尾被掩饰起来的红痣时,容或在知觉她光滑指尖突兀的伤痕时,白居岳无可抑制地还是生出些不满。
白居岳从未祈望过他这一生能有什么圆满的终局,但若是他们一起,他好似又的确难以满足于不够圆满。
止血重新包扎时,少女坚持直视了他胸口那些弯扭的缝线和乱七八糟的丑陋疤痕。
她没有对那些彰示着缺陷和弱点的伤口流露出分毫的厌恶、不屑或是害怕,眸中的水波里满满盈着的唯有担忧心疼之意。
然后,她抱住了他,抱的动作极轻,多半是怕触碰到他的伤处,动作中甚至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白居岳对伤处无甚感觉,倒是那份小心翼翼把胸腔中的某处缺口再刺了一下。
于是,他搂着她安抚时在少女耳边也做下一个许诺:
“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忧心任何事,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一个他定会将其完成的许诺。
“我眼下最忧心的便只有一件事,要你好好养病,你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