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 章
封闭空间内,即便是刻意压低了的嗓音,也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贺臻讶然间还未收声,他的话钟知微自是听得分明,但她凝神静听着外面的动静,第一时间并未作答。
从圆角柜闭合的缝隙处,外面的光景只能望见些许,影影绰绰似有人影入内,但钟知微不能确定入殿了的是否就是齐尚仪。
方才她在惊惶之下,未曾仔细思量便拽着贺臻躲进了柜内,但事已至此,把他推出去若正好撞见了齐尚仪,那才真是糟糕至极、无可挽回的局面。
柜内黑沉,但并不是完全无法视物,循着闭合缝隙处的微光,依稀可以辨得清贺臻轮廓,钟知微望向他那处,压低了声线道:“抱歉,一时情急,事急从权,你便忍一忍吧。”
开柜时他们两人都未细看,匆匆一眼,只知这柜内盛放的是画轴画料等杂物,一处堆得多,一处则空荡利落,真不知钟知微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自个在空荡处呆得悠然,好巧不巧被她拽着躲进来的贺臻,现下却和一堆杂物挤在了一处。
贺臻再度将他身下堆叠的画轴,抽出挪了个位置,不过他虽说皮笑肉不笑,但好歹是稍微压低了声音:“硌的不是你钟家娘子,你当然说得轻巧!”
二人只堪堪聊了两句,便因着殿内的动静收了声,那个持重凶悍的女声一入钟知微的耳,她便知道发声的是齐尚仪:“你们这集贤殿的画师都跑去哪里了?好端端的大殿怎么这般冷清?”
而另外一个毕恭毕敬答话的男声,言谈当中则满是恭维和讨好:“您是直接就往正殿来了,近日因为这番邦寻画一事,画师们都在偏殿共商此事呢,齐尚仪莫急,有什么事,您先告诉奴才,奴才来替你办。”
殿内两人,竟是在此处聊起来了,钟知微便是无意窥探,但也只得继续听下去。
齐尚仪那方出口端正:“我今日奉尚宫之命而来,要为公主寻个画师绘像。”
答话的那人接着道:“永康公主这月的绘像是要提前?那奴才便去请徐画师来便是了,永康公主的像,月月都是由他来绘的,只会一声下面的就是了,哪里还要劳烦尚仪跑一趟?”
钟知微静静听罢,不自觉摇了摇头,这人答话虽圆滑,但显然是对齐尚仪的脾性并不了解,齐尚仪为人古板端正,最是不喜这些油嘴滑舌的话术,更何况还事关皇家。
果不其然,紧跟着钟知微便听得齐尚仪喝止道:“慎言!公主千金之躯,你我这些奴才,便是跑多少趟,都是你我的本分,莫要在此胡说八道!”
“还有,此次绘像的,是永福公主,而非永康公主,永福公主下月将要及笄,此事马虎不得,为她绘像的画师我得亲自选,带我……”
“砰”的一声,圆角柜内乍一声响,这响声不大,却足以叫殿内的两人听见,齐尚仪的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而首当其冲被这声音吓到了的,则要数毫无防范的钟知微。
她彼时正静心听着殿内两人的动静,估摸着他们该是要离开了,可猝不及防,贺臻猛然动了起来,而那乍响的一声,也是他骤然扬起的手臂撞击上柜角所发出的声音。
钟知微被吓得一颤,惊怒地望向始作俑者,却不曾想贺臻却更是一脸的扭曲朝她怒怨发声:“这画轴底下有活物!”
“方才那声响,你听见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殿里怎么有这般动静?!”齐尚仪的声音听起来疑虑重重。
凡事要分轻重缓急,钟知微来不及管贺臻,再度侧首朝外细听,最叫她不愿面对的事情发生了,殿内响起的脚步声正朝他们这处的圆角柜而来。
本就是极端差劲,不能够再差的局面了,便生贺臻还不老实,眼看着齐尚仪正往这处来,他于柜内却小动作不停,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些什么。
活物?这柜子里能有些什么活物?钟知微神思一转,想来不外乎蛇虫鼠蚁,那些钟知微本是也怕也惧的,但比起在这处被齐尚仪发现,所要面对的死到临头的场面,便是蛇虫鼠蚁都变得面目良善了起来。
“嘶”贺臻那头不知怎的,似是又要叫出声来,钟知微来不及多想,来不及恐惧,她猛然探身,上前以手做挡,一把捂在他面上,叫他开不得口来。
这雕云圆角柜柜内本就狭窄,钟知微未曾意识到的是,她这般探身,几乎是窝在了贺臻怀中,夏衫本就轻薄,再加之没有遮挡,贺臻只觉呼吸喷撒相交间,满手满身的温软,叫他动弹不得。
身下扎人的那活物犹在,怀中却是温软一片,若不是受折磨的人是他自个,他定是要叹一句冰火两重天的。
与此同时,比起钟知微身子的温软,她开口却是截然不同的凌厉冰冷,只不过这般情景下,钟家娘子无论再如何疾言厉色,在贺臻听来也不过是狸奴玩闹,离得太近了,近到她的声音好似是贴着他耳廓传出的一般。
贺臻看着她的唇一张一合,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闭嘴”二字。
柜子里的栀子花香越发浓厚,在浓郁柔软的清甜香气铺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