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得很慢,面对这样的景色,她愿意驻足欣赏无数次。
尤其是到黄昏时分,天色渐暗,能够看见维港逐渐亮灯的时刻。
在她不紧不慢归家途中,廖兰茵早就到了,还带了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
“阿敏,这是克莱尔,生哥给阿今请的法语老师。”廖兰茵叫来钟敏带人去安顿,“阿今呢?”
“茵姐这么早就来了啊?阿今去书店了,很快就回。”钟敏暗自叹口气,只好这般帮她拖延时间。
廖兰茵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但没追问,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等。
克莱尔把行李给了钟敏,一路跟着她走,目光却在四处打量。
室内家具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金边浮雕式丝质窗帘、墨绿色绒布沙发,在日光下灿若星辰的水晶吊灯。
还有刚进来时门口桃木柜里塞满小巧皮鞋,数不清的牛皮纸盒堆得满地都是。
以及许多未曾拆封的瓶瓶罐罐。
克莱尔只知道林佑今的年纪,对她并没有更多了解,就连来教法文的工作也是临时被通知的。
在与这位学生正式见面前,克莱尔只能通过外物猜测她的性格喜好。
“我叫钟敏,你都可以同阿今一样叫我敏姨。”
钟敏在前面带路,转了几个弯上了两层楼才到给她准备的房间:“有什么需要直接话我知就好。”
“敏姨,我从哪天开始给林小姐上堂?”
出人意料的,克莱尔的粤语讲得还不错。
钟敏双手一摊毫无办法:“这我决定不到,得等阿今回来后你再同她商量。”
“那她几时回来?”
“不知。”
钟敏对林佑今的常常晚归已习惯了:“另外话你知,她还不知自己要学法语,一会儿食饭我估有得闹呢。”
钟敏将屋内物品摆放和设备使用步骤一一讲给克莱尔听,两人都没在意楼下传来的引擎声。
是林佑今回来了。
当廖兰茵看到林佑今气定神闲走来时,她立刻蹙起细长的眉,抿抿唇,刻薄的话随之而来:“林小姐让我好等,再不见你回来,我都要去差馆报失踪了。”
“怎好劳烦您亲自行一趟啊,下次叫敏姨打个电话,保准林太太明日就上头条啦,阿爸都要连夜由新加坡飞回来,你说那场面要多热闹。”
林佑今语气淡淡,同她说话夹枪带棒已成家常便饭。
十余年前母女俩还能好声好气聊家常,现在若令往日重现,只能是见鬼。
要找个原因来解释,很显然,都是男人的错。
廖兰茵的性情大变,皆因林耀生娶了三房。
自那之后她不仅对林佑今冷嘲热讽,对大儿子林择明的态度亦无比古怪,整个人成日阴晴不定。
说来有趣,廖兰茵的尖酸刻薄只在私下对子女表现。
当着林耀生的面,她们依旧母女情深。
林佑今一如体贴乖巧的阿女,廖兰茵佯装爱女心切的阿妈。
每逢一月一次家庭聚餐,两人演起戏来心照不宣,看着比那些搭戏多年的拍档还默契。
两年前林佑今成人时本能够出国念书,这也是她日夜期盼能够远离港岛的机会。
生日许下愿望眼看就要实现,哪知廖兰茵竟会极力阻拦,说什么都不准女儿离港。
是因为舍不得吗?是因为担心吗?得了吧。
林佑今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廖兰茵死死拽住她手腕时的眼神,决绝而凄厉,如同扯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双眼睛只用一眼便将她看透,知道她这一走就再无回来的可能。
港岛的确繁华,但实在拥挤,纵有无数人想要留下,林佑今从来都只想逃离。
她曾见过港湾码头日夜不休,迷人眼的繁忙景色中辨不清其中几多兴盛,几多慌张。
滚滚香江水日夜奔流,两地来往的轮船划开平静水面,渡着前赴后继的异乡人踏上这片陌生土地。
于鸣笛声中抵达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渴望没入其中再不离开。
但她受够了在父亲面前做戏,同母亲日日争斗。
还要看两位太太及其子女们拙劣的演技。
她只愿有天能离摆脱高墙危楼多年来的束缚。
廖兰茵正是看穿她的心思,所以与其放她高飞自由,不如断了双翼困在身边。
好好一对母女,最后竟变成彼此折磨的敌人。
每当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之时,钟敏就会出来做和事佬,今天也不例外。
她听到动静后立刻丢下克莱尔匆匆下楼,唯恐晚一分钟便无法阻止世界大战。
人还在楼梯上就着急忙慌开口:“阿今回来啦?买了什么书?快点去换衫来食晚餐了。”
林佑今听懂这话里的掩护,扬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