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尽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长相斯文的男人走上前，关切地看着秦雾。

她微敛眸光，不动声色：“没事，只是擦到了。”

那人皱着眉又打量了她两眼，确认她没事之后才放松下来，只是看到秦雾的脸时又停住了目光。

陈峋心想：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又觉得这样的话说出口实在是太唐突了，可眼前这位姑娘着实有点儿眼熟。

秦雾任由他打量着，神情疏淡，带着点隐约的茫然。

陈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秦雾？！”

秦雾故作讶异地扬眉，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班长？”

“我的天，真的是你啊！”陈峋脸上满是惊喜，“真是女大十八变，我差点没认出来。”

秦雾扶了扶脸上的银色无框眼镜，嘴角勾起一缕清浅笑意：“好巧。”

“毕业之后我们都没见过吧，之前同学聚会也没联系到你。”

“噢，不好意思，之前换了手机号没来得及通知大家。”

“没事没事。”陈峋热络地掏出手机，“那方便加你个微信吗？以后咱们老同学有活动就可以通知你了。”

“好啊。”秦雾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加上好友。

陈峋又忍不住看她，像是在看什么国宝：“秦学霸，你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秦雾随口客套：“还好吧，班长你变帅了。”

陈峋暗自感慨：这狗日的社会，连秦雾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居然都学会昧着良心夸人了，呜呼哀哉！

“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哪儿？出差吗？还是旅游？”

“M国，有个活动。”秦雾没说太详细，晃了晃手机，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啊他们在等我了。”

“哦哦哦那你快去忙，咱们有时间再联络！”

秦雾应了一声，告辞离开。

陈峋是她高中时的班长，也是班里少数会主动找她搭话的人。

高中时她虽然成绩不错，但在藏龙卧虎的蓝洋中学不算太起眼，也不太爱说话。而班长陈峋是个热心肠，觉得有必要关怀班里的每一位同学，让大家感受到集体的温暖，所以偶尔会找她聊两句，或者问她题目。

秦雾倒也没觉得麻烦，她虽然话少，但班里同学来问问题她都会耐心解答。

不过陈峋还是有点不一样，他是闻屿川的发小，两个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那种。

他变化不大，所以秦雾一眼就认了出来，但没必要表现得太热络，所以装作没认出来的样子。

秦雾走到值机柜台，办完手续，托运行李，走过安检口到达候机厅，发现只有齐教授一个人到了。

齐教授朝她招招手，她走过去，两个人便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时近破晓，苍穹由幽蓝向雾蓝向淡青渐变，天光浩渺残星未熄，遥远的地平线上泛着微微的橘，新一天的希望正在孕育。

齐教授偏头看向她：“你们的新游戏我昨天玩了一下，还不错，就是心脏有点吃不消。”

秦雾没忍住闷笑一声：“那您可以开个未成年版，会过滤掉一些场面，就没那么吓人。”

齐教授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

扯了两句之后便开始聊正事：“S大那边的交流项目你可以考虑一下，就在峰会之后，负责人是斯威夫特教授，他的项目对你现在的研究应该会比较有启发。”

齐教授的眼神略带深意：“你们的《逍遥行》，AR场景渲染的算法优化不是还卡着？”

秦雾有些意动：“大概去多久？”

“不会特别久，大概半年，你做得快的话四五个月应该也行。”

“唔。”秦雾沉吟一阵，“那今年大概来不及回去看师父了，清明节就没回。”那会儿她正忙着《雾月岛：轮回》的测试。

“你要是回来得早，冬至我和你一起去看他，要是你没回来，我就自己去，给他烧点零花钱。”齐教授看着窗外叹了一声，“那老家伙，没赶上好时候啊。”

秦雾看着天边逐渐涌动蓬勃而出的朝阳，也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她的师父老鬼死在了她大四那年的秋天，距离《雾月岛》系列的首作《雾月岛：归潮》正式发布仅剩两个月。

虽然秦雾大二那年就开始和沈景澜他们搭伙做游戏，但让未澜科技闯入大众视野的卡牌竞技《诸神星战》，秦雾只负责了原型开发，做的都是技术层面的工作。

《雾月岛》则不同，创意、世界观、剧情设定、技术实现，秦雾几乎参与了每一个环节，所以《雾月岛：归潮》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作品。

可惜老鬼那时候躺在医院里精神不济，玩了内测版，但没打到结局。

就像他在黎明破晓前阖上了眼，没能看到下一秒就降临的盛大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