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帝王
楚胤本就以帕掩唇目不斜视的看着她,明显的察觉到清秀面孔上的担忧之色。
“少虎主不必挂忧,旧疾复发,不碍事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想来尾音所带的一丝虚薄应该是因为长年病体的缘故,反而成就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赵钰感觉到他的目光,仍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捏了捏腰间弯月刀的刀柄。
没有想到楚胤竟然主动与她说话,她愣了一下,立即回道:“六殿下许是长途跋涉劳累所致,在营内安歇片刻,臣召了军医前来。”
“有劳少虎主了。”楚胤谦和有礼。
赵钰:“臣不敢邀功,皆臣分内之事。六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臣便先退下了。”
楚胤点头,眸淡如水,“好。”
赵钰松了口气:“谢六殿下,臣告退。”说完弓着腰向帐门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赵钰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转了一圈。
等她回大帐时,正巧看到大皇子脚下不稳的带着龙弩卫离开由杜良引着前往自己的营帐。
主帐内酒气弥漫,霍巍沉目坐在主位上,看到赵钰走进来方才整理了一下姿势。
在赵钰行礼前向着她摆了摆手:“免了,今夜难得高兴,钰儿前来,阿翁有几句话要交代于你。”
赵钰今夜只饮了三杯,与不曾饮酒一般无异,听到霍巍喊她‘钰儿’不免一愣,又听他自称‘阿翁’,嗓子又痛又哑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忍。
鼻头一酸,泪已蓄上眼眶。
她看着发须皆白面上泛红的年迈的外祖父,乖巧的点头走上前跪坐在他身旁,拉住了他的手:“阿翁,你醉了。”
“ 傻孩子,阿翁怎么可能会喝醉。”霍巍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温热的触感一直温暖到心中,霍巍慢慢冷静下来,良久,叹了口气:“你可怪阿翁?”
赵钰心知肚明。
“没有阿翁,也不会有今日的赵钰,更不会有赤血铁军。”
赵钰定定的望着这个一瞬间看起来老了很多的疲惫老人,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答:“于情于理于义,阿翁没有做错,小时候我不太明白,如今长大了方懂了阿翁的苦心,又怎么会怪阿翁。易地而处,平心而论,若我是阿翁也会如此。”
许是从未像这样流露出对她的亲情,大概从未如此平静的谈心,霍巍脸上竟露出了少有的迷茫。
这些年,他对她的期许极高,对她要求也越来越严格,事无巨细,她也从不让他失望,她表现的太坚强,甚至于有时候一度让他忘记了她是个……
这些年他以冷面待她,不敢表露分毫,他也想像疼爱霍红焉一样疼爱她。
但是到最后,也只能她被罚后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去看看她罢了。
他最近总是会回想起当年赵宴在他军中的时候,那股子韧劲和如今他女儿一般。
她的眉眼四分像她父亲赵宴,更多的像……
他的小女霍燕燕。
那是他不敢提及的往事,当他看到自己疼爱的女儿抱着小外孙被利刃刺穿的模样,他就不能安睡,不能呼吸!恨的他心肝脾肺都痛!
往事如烟,能忆几何。
多年以后,都不过一捧黄土。
霍巍释然的长长吐了口气,面色逐渐凝重,花白的胡须随之颤着:“本以为你此生可以守在军营,放荡大野。但人在朝廷,必遵君令。此番进京,阿翁有三件事要告诫。”
赵钰点头:“阿翁请讲,钰必将铭记在心。”
“如今京都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暗潮汹涌,各波势力蠢蠢欲动。首先,是以大皇子为首的老一派旧臣,其次以拓跋贵妃为主的新贵,最后是皇后娘娘为主的前朝后宫。”
霍巍一边说,一边拿过三个酒杯一一罗列,“三派系互相制衡互相敌对,前朝不过文武百官,独立其身更是难上加难。”
闻言,赵钰暗自心惊。
她竟不知楚国如今不仅外患,而且内忧。
三个派系无论她站在那一方,都将势必得罪另外两方。而独立,则得罪三方。
更何况如今她手握赤血铁军,无论哪一方都企图想收入囊中。想到此次封赏,霍巍明升暗降,重要的是因为她与霍家这层关系。
此番返京,危机四伏!
“你倒不必忧虑,天下莫非王土,所有的变故也在喘息之间!”霍巍提点了一下。
赵钰眸光一闪,心头乌云犹如被拔开:不错!纵使三方明争暗斗,操纵此事,拨弄风云掌握生杀大权的,是……王座上的那位!
楚国帝王——楚帝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