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玄凌vs陵容(1)
今日是四月二十,松阳县令蒋文庆的夫人季氏于县衙后院设宴,邀请众属官家眷一同赏花吃茶。席间,众人不免说到三月里刚到任的县丞安比槐。
主簿王恭的夫人一向快言快语,环顾一周未见生面孔,便大剌剌问道:“蒋夫人,您没请安县丞的夫人么?”
蒋夫人将茶盏搁在一边,“这可怨不得我,我倒是派丫鬟送了请帖,只是没见到安夫人。听说是水土不服,病得起不来身了。为着这事儿,安县丞还特意跟我家老爷告罪了一声。”
巡检李炳堂的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压低声音道:“没日没夜的赶路,可不是要水土不服了么?”
蒋夫人指着她笑骂:“咱们这儿就数你爱说这些促狭话!”
李夫人和蒋夫人私交不错,闻言也不恼,“难道我说错了?商人就是商人,一副掉钱眼儿里的做派。自个儿巴巴地乘船,顺风顺水多舒服!倒叫夫人带着女儿坐驴车,一路颠簸,就为了省几个臭钱。今儿那安小姐也没来吧?估摸着也累得够呛。”
松阳县的大小官员们都有自己的门路,一早就把安比槐的底细摸了个清楚,晓得他不过是个靠着老婆发家的小生意人,言语间便带了三分鄙夷,同自家夫人讲起安家的事如同说笑话一般。
几家夫人长日无聊,好容易有个新鲜事,自然听得仔细。如今凑在一处,你说这个我说那个,竟人人说得都不同,只把那安家说得似东街的集市一般热闹。
聊了两盏茶的工夫,外头忽然有些闹哄哄的,似乎是县衙前头来了什么人。须臾有一长随进来唤了蒋夫人去前头,几位夫人才散了。
…
安比槐得了官位那一年,陵容七岁。
彼时他们一家住在苏州府城一处一进的小院子里,院子虽小,却是陵容自小长大的地方。
授官的消息传来后,爹爹欣喜若狂,一面收拾家里的贵重东西,一面使了银子唤街坊去请城东的张牙人,想快快将这处小院出手。
张牙人来得很快,他是个消息灵通的,知道安比槐得了官位,言语间颇为恭维,哄得安比槐飘飘欲仙。
陵容倚在门后,心里既难过又恐慌。难过的是爹爹要把他们的家卖了,恐慌的则是一家人将要离开苏州,前往几百里外陌生的松阳县。
她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走到安比槐面前,问道:“爹爹,能不能不卖这处院子?”
安比槐正和张牙人聊得畅快,闻言皱眉斥道:“说什么傻话?爹爹要去松阳县做官,以后多大的宅子都住得,还要这小院做什么?”
可这院子是娘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下的…
陵容落寞地垂下头,转身朝屋里走去。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旋儿,最终冲破眼角,一粒粒滚下来。
院子到底出手了,虽只有一进,但苏州城寸土寸金,又兼屋主得了官,这房子便更金贵些,一下得了三百两银票。爹爹雇了一辆驴车给她和娘,自己却搭着商船先往松阳县去了,说是商船虽贵但行得快,他得先去县衙和县令打好关系。驴车便宜,日夜赶路也费不了几个钱。
娘身子不好,一路上还总催促赶车人,刚一到松阳就病倒了,连起身都不行。
陵容一心照顾着娘亲,自然不知那些官眷们是如何看待自家。等娘亲终于痊愈,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儿了。
陵容还记得那一日,娘亲自做了一桌子菜,说是这段时日爹爹在外辛苦,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得吃顿好的。
陵容心里也很高兴,跟着娘亲在灶房里忙前忙后,做了慢慢一桌苏州菜,大半都是爹爹爱吃的。
可是一直等到月上中天,爹爹都没有回来。
娘坐在堂中等了一晚上,却等来爹爹要纳妾的消息。
“娇儿是我们府里的家生子,平日在夫人跟前伺候最为得力,本是要配给府里的管事做正头娘子的。只是昨儿晚上安大人醉酒,娇儿奉我家大人之命照顾安大人,谁料…不过她如今既跟了安大人,自然会一心一意替安夫人分忧。往后安夫人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也不用怕安大人没人照顾了!”
过来传话的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万儿,她虽满脸笑意,可眼中满是鄙夷和嘲笑,深深刺痛了陵容幼小的心。
从那以后,娘亲的脸上便再难有在苏州时那样轻快的笑意。她终日垂着头,一针一线缝着手上的绣品,然后托人卖给城中的永盛坊,得来的银钱一分不留,全给了爹爹,以盼他能多来房中,多顾惜她们母女。
可家里的姨娘还是越来越多,后院终日吵嚷,娘亲被她们挤兑得愈加沉默。陵容总是见她倚在窗边默默垂泪,日复一日,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干涩麻木,人也没有从前漂亮。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她们被爹赶到了小河胡同最里面的破败小院住着。
这里甚至比苏州的那处小院还要破旧,可是却只有她和娘亲两个人,比在家里好,陵容想。
娘亲的身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