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失火
“娘娘,国师大人来了。”一个女监疾疾奔入殿中禀告。
五月的暑气渐盛,贵妃正闲适地窝在殿中,身旁立着两个女监,就着内侍总管殷勤送来的冰凌,给她扇去习习凉风。她瞑目休憩,卧在裘皮软榻上好不惬意。任凭外头火炉炙烤还是怎的,总归是冷不着她,也热不着她。
闻见婢女的声音,孟贵妃才堪堪睁开眼来,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指尖刚染的丹蔻,道:“又是来做说客的?”
熟能生巧,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女监跪着,声若蚊咛:“奴婢……奴婢也不知……”
孟卷舒将手里的团扇扔在一旁的矮几上,便伸懒腰便呼出口气来:“叫他进来——”
她倒要看看,这次又能讲出什么泼天的花样来。
楚藏进来时,孟卷舒换了个姿势卧着,抬起眼皮恹恹地看向他:“国师大人卓尔不群,本以为是国之良将,笔杆子里见高深,竟是不知成日里脚不离地,忙的竟都是后宫里的大事,真乃国士无双啊!”
楚藏不受她的言语激将,只作充耳不闻,兀自走近前来,深揖作礼,道:“贵妃娘娘,微臣受陛下之命前来。陛下说,这几日让娘娘受了委屈,不论是想要什么恩宠,什么补偿,都只管说,只请娘娘千万莫气坏了身子。”
孟卷舒也不看他,颇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的纤纤玉手:“既然陛下这么有心,怎么不亲自来找本宫,却委派个毫不相干的旁人来指指点点?”
楚藏硬邦邦地立着,硬邦邦地回她:“并非是陛下不诚心,只是每次来时,琴嫣殿都恰巧闭着宫门。”
闻言,贵妃将身向后一倚,声音骤然冷下来:“国师的意思是,此事全然是本宫的错处了?!”
楚藏躬身揖手:“娘娘曲解微臣,臣无二话,但还请娘娘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片真情。”
然而口气却里不见丝毫忌惮。
两人对峙许久,孟卷舒冷哼一声移了眼神,她没有多少好心情可以拿来同他攀扯,只漫无目的地打量着殿里的雕梁画栋,口中讥诮道:“每次都用这一招,陛下不腻,本宫都嫌烦了。”
一通明刀暗箭,说得人心火气都大。所谓心静自然凉,心不静,四处都是汗津津的。贵妃接过女监递来的酥山[1],又唤扇风的女监走近些,自顾自消暑纳凉,不再正眼瞧眼前端端正正立着的国师。
楚藏看着自在宜然的贵妃,抬眼又可见蹑手蹑脚的宫人,小心翼翼地结队捧着花盆忙进忙出。
她清闲地卧坐着,却打发宫人累死累活,宝贝似的供着御赐的紫述香,白日得端出去沐浴雨露恩泽,晚上则要及时捧回宫里供她赏看,那一盆盆争奇斗艳的花,俨然成了这殿中的第二个主子。
楚藏淡淡一笑。
“贵妃娘娘,”他开口道,“陛下许久未见您,实在思念得紧,食不下咽,寝不安枕,娘娘宽宏大量,今晚便且耐心等等再闭宫门,陛下定会亲自来给贵妃赔罪的。”
“呵!”孟卷舒冷眼哼笑了一声。
楚藏又做一揖:“陛下还说,知道娘娘深宫寂寞,若是想念家中亲人,也可宣入宫来,以排遣思乡之情……”
“你给我仔细着点——”
话还没说完,就被骤然打断,只见一个小内侍搬花时手下有些不牢靠,花盆打了个趔趄,贵妃登时一声高喝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这可是御赐的东西!谁要是失手碰坏了,莫说本宫要吃罪,你们也得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也不知是说与国师听的,还是说与陛下听的。内侍们闻声,气也不敢喘,个个如履薄冰,只管埋低了头更轻手轻脚地行进着。
“娘娘!”楚藏声音明显高了些。
孟卷舒骂完人,倚在软榻上,浑身筋骨像是散了架子似的瘫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头也不抬地答他,话音里却还带着愤恨:“本宫知道了!”
宣亲进见,呵,这礼真是送到人心坎里了。孟家合族远在千里之外,家中双亲又年事已高,哪里受得了车马劳顿奔赴中都来?打量着是在敲打贵妃皇城之内无人可依,究竟是赏是诫,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国师的意思?
这些都不重要了,平日里受贵妃呼来喝去,往来的宫人只道是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看楚藏的眼神也不觉敬畏了些。
望着楚藏离去的身影,贵妃眼神凛冽,原本轻抚着腹部的手猛然攥紧了,攥得指节发白,攥得华服吱吱作响,松手时,只留下一副皱巴巴的难看模样,缄默而长久地烙在锦罗锦缎上,宛如洁白稠密,光洁如玉的宣纸上,一滴难看的墨痕。
***
风朗天晴,当大伯大娘一身农忙装束同容悦江令桥挥手作别时,两人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的。
当然,是大伯大娘要下田插秧去,而不是这两个外来客休养好预备启程。
产子逢农忙,本就是大娘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事。绿树村边,青山郭外的农庄,忙起来不知昼夜。每年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