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平安夜

“我当初是因为叛逆不听话，被我祖父托了关系改了年龄才入伍的…那年初冬，入伍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已经18岁多了，其实我才16岁，是我们连最小的新兵，你父亲是连长，我到连队第一天，他就看出了我年龄太小，把我叫去了连部让我说实话，我那时小，被他一吓就说了实话…谁知他听了以后说要把我退回去，我当时就不干了，说他歧视我…”

“所以，你不是69年出生的，而是71年？”

“对，别打岔，听我说完。”

“不！是71年，而不是69年，对吗？”

“嗯，是71年。”

“那也就是说我们之间的年龄其实才差不到17岁…”

“那也不是1岁，不是7岁，而是17岁…17岁和19岁有什么区别？”

“有的！肯定有的！好了，你继续说！”

“当时我说我年龄小，但是我不会拖连队后腿，那个时候小兵篡改年龄入伍也偶有出现，我求他别把我退回去，先看我表现，不好再说…最终他才没有把我退回去…”

“后来新兵训练，我其他项目都挺好的，在我们连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唯独投掷手榴弹，练习时用的是假的，我的力气就不太够，动作也不太标准，所以总是扔不远，但是当时的我觉得多练练就好了，虽然后来我练得挺好的了，但是实弹投掷的那天，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竟然溜手了…”

“我以为自己扔出去了，就按照训练时候班长教的动作要领蹲下了，却没想到，它就掉落在了我的右前方不远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到此处，她明显看到了他眼里的内疚，自责和难过…

他没有继续讲述，而是问道，“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手榴弹，牵引线拔出以后，几秒就炸了吗？”

她摇摇头，并未说话…

“7秒…”他自问自答…

良久不再说话，眼神里尽是悲伤…她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讲述…

“手榴弹从我手上脱手落地，就已经过去一秒钟了，待所有人反应过来一秒钟又过去了…最后的五秒钟，是我的安全员，哦，实弹投掷的时候，每个新兵右后方都有一位安全员…”

她点点头，以示听懂了…

“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手榴弹踢进了右侧的掩体，顺势将我拎起来扔进了左侧的掩体…这一系列操作，最快也需要三到四秒钟，而他自己却因为时间来不及，在他跳进左侧掩体的同时，手榴弹炸了…手榴弹的碎片在他身上造成了多处外伤，最严重的是左腹，也许是知道时间来不及，跳的时候有些着急，跳进掩体的同时，掩体上沿撞击到了他的左腹…最后我抬头看到的场景就是他身上插满了碎弹片，被掩体上沿弹击到掩体底部的…”

他叹了叹气，继续说道“我眼看着他身上多处往外冒着血，落在我身侧…待我反应过来爬到他身旁的时候，他双手抵着左腹疼的满头大汗…可当他看到我无措地哭着、喊着他，他却还在安慰我说‘没事，没事’…”

说到此处，他满眼的悲伤，眼底有泪水在打转，她凑上前，拉过他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似乎想要给予他力量。他仰起头，深呼吸，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片刻，才继续说道“弹片导致的外伤不致命，但左腹因为被掩体的撞击导致脾脏受损严重，最后不得不切除了…那个人，便是你父亲，我当时的连长…”

听到这里，她哭了，浑身冰冷发抖…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就猜到了，哭是因为心疼他，也心疼当初的父亲…发抖是因为后怕…若当时父亲反应慢一点，这两个男人恐怕就…

他的脸颊终究还是滑落了一滴泪水，被他不动声色的拭去了…“你知道吗？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执意要给我做安全员的…那时我才入伍一个半月…那一天，我永远也忘不了，1987年12月24日…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天是平安夜…”

“受伤躺了多半个月，伤好后，因为伤势严重，他不得不转了连队指导员，不再参与连队训练…他住院期间我曾问过他，他说救我不悔！他还说过救我的一刹那，脑海里只有你母亲，所以伤好后第一时间向你母亲求了婚，没想到你母亲竟同意了，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匆忙与你母亲成了亲，再后来，你便出生了…1988年11月1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特意强调了她的生日，她也没问，静静地听他讲述着。

“后来他做了营指导员、参谋长…再后来他转业的那一年，你才4岁多，我不到22岁，那时我也做了副连长…”

“那时也是初冬，不知为何，那年冬天特别冷，他从部队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将来有能力了，要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帮助所有能帮助的人，也算不负他救了我、一路提拔我…再后来98抗洪，那一年我27岁…”

“我知道，白宇轩说过，你救了那个新兵还有老人和孩子！”

他点头，继续回忆道“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