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众生
娘谬赞了。妾身虽未得见先贵妃玉颜,但听婆母言以及见宫中录文所载,便是万朝来贺时,圣上与贵妃出行也得使臣称赞,妾身之姿自是远不及先贵妃娘娘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是溢美之词,但萧小娘却是答得香汗淋漓,也甚是觉得奇怪,荣妃是贵妃所提携,也是潜邸旧人,按理来说不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妃位,圣上的后宫中,除了皇后与正一品贵妃外,下属便以“淑妃、德妃、贤妃”三夫人为尊,随后再是普通的妃位。荣妃如此,难不成是……出身?
这样一想,着实也是,皇商出身,难免受人猜忌,即使是荣耀加身,这位子也不可太高。
喧嚣了半个时辰后,萧小娘起身告辞,回了东宫,匆匆忙忙吃了顿饭食,待着毒日头没有那么大之后,便前往明惠妃的端阳宫。
要说这后妃的身世里与她最为相似的便是惠妃了,明家祖上世代务农,圣上登基十年的恩科之中,明家人开始崭露头角,作为明家子女的惠妃也被选入宫了,与她不同的是,她是因为容貌被选为太子妃,而人家惠妃是因为饱读诗书,识大体,外表端庄大方,说话礼貌待人,举手抬足彰显大家闺秀的风范而被皇后赏识所提拔至惠妃。
惠妃今年四十八,宫中一切竟是以节俭为主,早些在荣妃宫中见到的鲜花在此处竟是以绒花代替,入了端阳宫,这墨与书的香味便飘了过来。萧小娘见着惠妃之时,惠妃手上正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籍,手不释卷,待见了萧小娘之后便放下了书籍:“一时看入了迷,还望太子妃见谅。”
早先便知道惠妃出身书香门第,自然是爱书:“深宫中有此好,以修身度日,便是极好。妾身又怎的会怪罪娘娘?但只望娘娘莫要怪妾身打搅了娘娘兴致便好。”
惠妃颔首道:“早先闻太子妃貌美,不想也是个知性人。可曾读过书?”
萧小娘答道:“早年在扬州时,外祖父为妾身请了师傅上课,习得些字,读过些书。”
惠妃复又问道:“读过哪些书啊?”
“略读过《春秋》与《汉书》。”还有《孙子兵法》。
“可读过诗词歌赋?”
“乐府诗与前朝名家的五言,当朝李大人的七言绝句,都读过。”
惠妃喜道:“虽是武将家出身,倒还真读书不少。本宫宫中与其他姐妹比起来却是清贫了,只能将这《南岳游记》赠与太子妃,还望太子妃莫要嫌弃才是。”
萧小娘曾经也想过,若是阿爹没有来京城,那么她日后将如何在扬州度过?访遍名岳山川倒是她曾经的梦想,只不过这日后恐要在这深宫中度过了。
临别之时,惠妃坚持要送萧小娘,一直送到了南阳宫不远处的路口才惜别。这南阳宫也是萧小娘今日的最后一地——郦妃的住所。这郦妃今年才二十八岁,堪堪大了李承玹一岁,便成为了圣上的新宠。成婚之时曾远远见过一面,现才正式拜访。
南阳宫的布景与其他三位娘娘宫中完全不一样,萧小娘来到此处,仿佛竟是来到了异国他乡一样,满座除了圣上的赏赐之物,竟全是这南疆之物。
彼时郦妃正在前院廊上逗鸟,听闻太子妃到来,关好了鸟笼子,来到了正门口迎上来,先行了礼:“臣妾拜见太子妃娘娘。”这倒是吓住了萧小娘,没想到这位郦妃却是先给她行礼:“娘娘此番是折煞妾身了。哪儿有晚辈先受礼的?”将这郦妃扶了起来。
两人离得很近,萧小娘这才察觉郦妃的异域风情,别有一番韵味。郦妃却像是一只受惊的鸟儿一样缩回了手:“太子妃娘娘莫要近了,臣妾前日不慎感染了风寒,若是将病气过给了娘娘便是臣妾的大罪了。”
萧小娘道:“既是身体有恙,为何不宣太医?”
郦妃咳嗽了两声:“已是宣太医看过了,无大碍,但娘娘还是莫要再靠近为好。”
这话一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这南阳宫的茶她是品不到了:“即使如此,那请郦妃娘娘好生歇息,待娘娘好些了,妾身再与娘娘一叙。”
来时恭恭敬敬迎来,去时大大方方送走。虽然萧小娘没有入南阳宫正殿,倒也不虚此行,至少那三位都打了照面。正好李承玹也叮嘱自己小心郦妃,不接触也行。
待萧小娘走远了,郦妃也放下了一直掩在嘴边的帕子,她从南疆带来的侍女问道:“娘娘既是拜了太子妃,为何不留太子妃喝茶?”
郦妃望着门口的那条路:“或许,是太子妃身上的味道吧。”
那沾染了些许苦艾的清香,在她看来却如同鸩酒一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