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花宴
太子夤夜回京,但第二日整个上京道上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走卒商贩照样做生意,巡防营也提防京中各种突发情况。只不过朝廷像是炸了锅一样,遭殃的就是这些上朝的大臣们。
大臣们像往常一样与家中妻儿老小话别之后整衣戴冠去上朝,已经五十岁的御史大夫田代永远是最早到的那一个,也是朝中有名的碎嘴子,恩科新入朝的官也被稍微老道一些的人提醒千万别被田代抓住了把柄,此人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应,一旦被参了一本,就等大理寺收集证据,轻则打板子,重则下狱抄家。
田代等在大殿前,趁着星河未落整理了一下衣冠,转身便看到了那八尺长挺立而站,身着黑底银纹蟒服、戴着龙纹金冠的背影,还有他身边站着的带刀侍卫,就这一眼,田代以为自己提前被阎王爷给捉去审判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仔细擦了擦眼睛之后,那双老花眼终于看清了:圣德太子李承玹回宫了!
魏玹似乎是注意到了田代,与李承玹一同转身,魏玹行礼道:“田大夫许久不见,今日依旧精神抖擞。”
田代脑门上早已是冷汗连连:“不知殿下与魏将军同日而归,老臣闭塞了。”俯身弯腰行礼时,望见魏玹身上的刀剑,觉得下一刻李承玹就能用它在自己脖子上划一刀让他脑袋搬家。因为当初极力反对李承玹做太子的,他就是其中一个,而且他提出的人选是当年未过世的先齐王世子。
田代与魏玹寒暄了两句之后便在原地站定了,宛如一座雕像一般。其余的大臣也陆陆续续到场,刚开始来的时候还在疑惑为什么今日如此安静,直到看到了那黑色的蟒服之后他们的嘴也像被针缝了一样,一直到王总管来宣布上朝之后人群的涌动才发出那么一点点脚步攒动声。
当今圣上看着今日格外压抑的朝廷,又看向坐在下方阴鸷的外孙,叹了口气,这朝廷一群老人,满朝文武除了今年恩科的几位,就是李承玹与魏玹,竟是没有一个年轻人,如今身体格外不好,估计是没几年,就要去见先帝了。
“陛下,臣有本奏。”兵部尚书范安奏报,他手持玉柄,正声道,“陛下,北疆战事已定,骊将军奔袭千里追敌,将斩杀三员突厥猛将,如今突厥要派使者入京议和,骊将军也上奏,请求与公主,郡王一道入京,还望陛下安抚军心之时,准奏昭华公主孝道之心。”
眼神一直涣散的李承玹在范安奏报骊将军三个字的时候便彻底凝神了,昭华公主四个字入他耳,便如同一根刺扎进了身体里,拔不出来,又无法自行消失,十分不适。
兵部尚书奏报之后,满朝哗然,昭华公主固然孝心可嘉,但是……众人望向右上坐下陛下下首的太子,不由得为兵部尚书捏了把汗。
圣上若有所思,看向李承玹:“太子如何看?”
良久,久到众人都以为太子要发病的时候,李承玹嗤笑一声:“但凭陛下圣裁。”
啊?这……这态度?其中不乏要看戏的大臣大失所望。
圣上叹了口气,只得道:“既然昭华要回来,哪便回来吧,骊将军戍守边关已久,是该回家,一家人团圆,也了却了寡人心中意愿。”
真好,本来有事启奏,现在看来不用了呢。李承玹如此想着,手探入自己的蟒服中,捏住了奏折,一下子给捏成了粉末。
隔着一排阶梯,只是望见逐渐发红的眼角,魏玹就知道李承玹的心思了,幸好他自己把要奏报的事备了一份:“启奏陛下,微臣有本奏。”
……
顺成郡主手里端着百合莲子羹,听着长兄房间里传来一件件瓷器落地的声音,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很喜欢长兄,但是着实又害怕长兄。她没亲眼看过长兄病发,但也听过传闻,好可怕的。
“怎么端着羹站在那里?还不给你哥哥送去?喝完就去花宴了。”昭灵公主看小女儿一直杵在李承玹房门口,正要催促,哐当一声,又是一件瓷器落地。昭灵公主这才了然:“给娘吧,你去换衣裳,等会儿一家子在门口等我就好。”
顺成郡主将这烫手山芋交给了昭灵公主之后便急匆匆离开现场,公主敲了敲房门,里面便没了动静:“儿啊,喝点百合莲子羹吧,今日还要陪为娘的赴宴呢。”半晌,门打开了,映入公主眼帘的便是李承玹遮不住的红眼角:“母亲,她要回来了。”
她……
想起当初的事,昭灵公主叹了口气:“你若不想见,便不见。父皇将你过给我,你便是我的儿,与她只有血缘之份,无母子之情。你是我的儿子。”
李承玹握拳的手终于是松开,掌心已是血淋淋的一片,昭灵心疼地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给他包好了:“来,喝完之后随娘赴宴。”
李承玹接过羹,却是笑着摇头:“母亲,孩儿能不去吗?”
对这件事,昭灵说一不二:“没那个说法,必须得去,你若是想去找魏将军,那娘告诉你,娘头一个就给了魏夫人请帖,魏将军自是要陪夫人出席,到时候你不去就是找遍整个上京都没法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