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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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慈孝寺。
大殿中,圆圆胖胖的主持闭目坐禅,颇像已经入定。比起香火鼎盛的白马寺,这寺庙地处偏远、香火不旺,比起白马寺那边的金身大佛,这儿的佛像更是寒酸至极,甚至隐隐有些掉漆的迹象,瞧着就不像经常有人来的。
慈孝寺后头的一溜禅房倒是修得极好,环境清幽而雅致,十分适合供人静修。
这是在七年前重修的,七年前有位贵人被安排到这边养身体,一养就是七年,期间根本不曾踏出慈孝寺半步,身体却丝毫不见起色。
“不好了,师父!大大地不好啊!”惶急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地,一个小沙弥跑了过来。他与主持一样长得圆润可爱,面带宝相,尤其那圆溜溜的耳垂,竟与殿中佛像有几分神似。小沙弥额头上满是汗珠,“师父啊,您、您醒醒啊,真的不好了!”
圆胖主持眼皮一动,底下的眼珠子猛地转了转。没一会儿,他就庄严地开口斥喝:“胡说什么?为师岂是会在佛前睡觉的人?!”主持两眼一睁,目光清正而严厉,语重心长地劝告,“何事这般慌张?为师不是教过你吗?万事不慌,身体健康;万事不忙,百岁可望!为师的教诲,你可要时时记在心头啊。”
“弟子记得!”小沙弥双手一合,郑重其事地将主持那句教诲念了一遍。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效,他感觉自己镇定多了,平静又冷静地把自己惊慌失措的原因说出来,“那位贵人醒来了,又吐血了,褥子染了一大片。师叔说他治不了——”
咻地一声,小沙弥只觉眼前一空,坐在佛前的主持已经不见了。
小沙弥目瞪口呆:“师父好厉害!”接着他又想到主持刚才的叮嘱,快步追了上去,在主持身后喊,“师父,慢点,慢点哎!万事不慌,身体健康;万事不忙,百岁可望!”
主持圆胖的身形一个踉跄,险些往前栽去。被耿直的小徒弟这么一喊,他往前迈的脚步总算稳了些,嘴巴里哀叹一声:“造孽啊。”
也不知是在感叹自己收了个总拆自己台的徒弟,还是在感叹那位贵人命途多舛。
主持赶到那最幽静的禅院时,浓浓的药味从屋里飘散出来。贵人来这边时才十岁,身边跟着个奶娘,还有一大批奴仆。眼下奴仆已经散了大半,只余奶娘和几个忠心耿耿的,其中有两个是内侍,嗓儿尖细,面下无须,手脚和嘴巴都很伶俐。
能有内侍伺候,贵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肯定是皇亲贵胄。
这位贵人的身份有些尴尬,父亲曾是太子,他母亲则是前丞相之女。那位太子体弱多病,是个短命的,贵人六岁那年就去了;贵人上头还有个兄长,出生得早,几乎快成年了,品行却十分不堪,是以皇位落到了他们叔父头上。
那位太子不尴不尬地追封了一个“夙王”,贵人的兄长承了爵,去封地逍遥自在,贵人则由母亲养在京城。不想过了几年,贵人母亲竟在家中安排下改嫁他人!
眼下朝廷正为丁口发愁,但凡女子丈夫不在了,便有官府中人登门劝她改嫁,大好的男儿由她们挑。只是这一般不会发生在皇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前丞相是想和那位“太子”划清界限!
而这没了爹又没了娘的贵人,自然是被人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送到了慈孝寺来养身体。养身体是需要进补和锻炼的,来到慈孝寺后贵人天天吃斋念佛,性情倒是养得不错,身体却越发糟糕。
比如今年入秋后贵人开始咳血,足足咳了整个秋天,慈孝寺中医术最好的和尚都拿他没办法,至于太医那边——太医就算敢开药,贵人的乳母也不敢给贵人吃。
自从被主持暗示过药里面加了料,她们实在是怕了。
见到圆胖主持到来,禅院中的人都面露欣喜:“圆空大师,您来了!”
瞧见她们如获救星的神色,圆胖主持苦笑不已。慈孝寺接收这位贵人,是受贵人母亲嘱托。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什么都做了。他一个出家人,怎么忍心看着她如此痛苦?
即使后来有人出重金让他害这位贵人,他也不曾答应。
毕竟他先收了那女子的钱哪!
主持脸皮抽了抽,颇有些肉疼。可肉疼也没办法,他得讲信用,钱给得再多也要讲个先来后到。
主持摆摆手,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我为你们殿下念念经。”
众人闻言俱是一喜,连忙退了下去,只留主持一人在屋内。小沙弥最后一个走,走到门口带上门,悄悄回望一眼,心中惊叹不已:师父就是厉害,每回只要念念经就能让贵人的病情缓解过来!他也要勤修功德,变得和师父一样厉害!
相比小沙弥的崇拜,乳母和其他仆从脸上则是充满崇敬,一脸虔诚地在禅院中跪了一地,虔诚地念起经文为自家殿下祷念。
禅舍内,主持口中边念着经文,手里边取出一颗乌漆漆的药丸,抬手点上贵人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