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牡丹亭惊梦
过了三四日。
春雨如织,阶前新绿,烟柳园翠意葱茏。
上回酒醉回去香盈就一病不起,到今日才下床,此刻正对着窗外雨幕发呆。
“京城的雨水怎么比扬州还多。”
木棉拿过外衣给她披上,“扬州七八月雨水可是也不少的,这场雨过后,京城估计就热起来了。”
“奴婢过会儿去把薄衣裳翻出来。”
“这个毯子是?”
香盈看见柜子上叠放整整齐齐的深灰色薄毯,不由得奇怪,以往似乎是没见过。
木棉道:“这是鹤二爷的。”
她讶异:“你私藏鹤二爷毯子?”
丫鬟哭笑不得,“姑娘是不记得醉酒之事了,奴婢与桔梗过去时,您跟鹤二爷……反正您手里拽着这薄毯,就一同带回来了。”
香盈木然了几日的苍白面庞终于迎来一丝裂痕。
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我与鹤二爷怎么了?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
木棉安慰道:“没有,姑娘不过就是醉倒了,二爷扶了您一把。”
“那还好。”香盈放下心。
正在另一边整理妆匣的桔梗语重心长。
“姑娘酒量太浅,以后真的别沾那黄汤了,好在是那日刚下过雨,外面人不多,不然看见您一个姑娘家醉醺醺的,指不定背后怎么说您。”
这番话从香盈清醒后李妈妈就絮絮叨叨说了一遍又一遍,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偏偏是自己没理。
香盈摸摸鼻子,哂笑一声。
“不就是放纵了那么一回,也没出什么乱子,我酒品很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她又看了薄毯两眼,想起前几日是十五,估摸着姜鹤春是来后宅里请安,自己碰见他也正常。
“咦,这簪子……”
桔梗捏了一根白玉簪子在指间,眉心紧皱:“姑娘,这簪子不会是晏三爷送你的吧?”
“怎的了?”
“这簪子……”桔梗面上升腾起怒气,作势要摔了它,又有所顾忌,停手只把它重新装进匣子里。
“晏三爷是不是说这簪子是他亲手专门为您刻的?”桔梗啐了一口,“姑娘别听他胡说。”
“这簪子有两支呢,一大一小,大的现下就在宝通寺那个淫妇的头上!”
香盈怔了怔,很快嘲弄笑笑。
所谓的只取一瓢成了笑话,偏爱与独宠自然都是假的,如今一支小小白玉簪又有什么值得诧异。
“姑娘,您有想好今后该怎么办吗?”
能怎么办。
退婚,离府,换个地方过活。
可婚不好退,府不好离。
她如今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自己,没人帮她撑腰,先不说能不能顺顺当当解除与姜晏同的婚约,姨母那边就很难会放香盈离开。
香盈若走了,那意味着沈家家产也一块走了,秦氏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银子飞走。
莽撞行事怕是危险。
她慢吞吞想了会儿,姨母从前借的银子也得讨回来,因此还是得从长计议。
可是香盈难免又疑惑。
如果一切顺利,那自己应该离了国公府才对,又怎么会跟鹤二爷成婚?
想到很久没有将铜镜拿出,香盈找借口把两个丫鬟支出去,自己趁着屋里没人,把锁起来的铜镜摆上来。
她现在是几乎完全相信这铜镜里画面是在昭示将来了,也不管里头有没有妖魔鬼怪,仔细拿帕子把镜面擦干净。
铜镜映出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她忐忑不安,想看看会不会有新的画面出现。
雨声淅淅沥沥,香盈心跳得厉害。
“最近这雨下个不停。”
“你老是这样闷着也不好。”
男人温润声音与雨丝敲击屋瓦的声音纠缠在一起,忽远忽近。
“我给你点了一出戏,就在棠梨阁,你换身衣裳我陪你过去好不好,怕你会不自在,没有请旁人。”
窝在榻上的姑娘瓮声瓮气:“三爷点的什么戏?”
“牡丹亭那出惊梦,我记得你最爱了。”
雨声逐渐清明。
噼里啪啦打在油纸伞上。
一双粉色绣鞋走在青石板路上,同色裙摆蹁跹雀跃,“谢谢三爷陪我。”
棠梨阁在国公府西南角,前头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就是一方小院,里面搭着戏台。
看不清是谁的脚步,忽然凌乱起来,而后是女子惊声尖叫,画面随之变得漆黑。
有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取到了吗?”
“拿去给阿梨,莫要耽搁。”
再一转,又到了熟悉闺房内。
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