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

有湿湿的、凉凉的东西滴在头顶。

下雨了。

先是一滴两滴，然后雨逐渐变大。

洛晓逐渐走到了高塔外围，恰巧，这里正是一个平民窟。

矮小的房子挤在一起，不见天日。

她心情很乱。

有些人心烦会用暴力来发泄，有些人会选择暴饮暴食，有些人选择大醉一场。

洛晓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一会，到没人的地方，静静地思考一会，整理好自己。

该回去了，烦恼改变不了任何事，她现在需要做出行动。

比如去高塔给小黑升个级，暗中去寻找，玩家对她狂热的真相，说不定可以顺势策反玩家。

冲动一点，直接以高塔之主的名声，振臂一呼，组成军队，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惜时轴怀表使用条件太苛刻，不然直接回到过去，就可以挽救所有人了。

做点什么，去改变点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假惺惺。

洛晓脑子里疯狂闪过这些念头。

她继续往里走去，踩着雨水前进，脚步声被雨声吞没，发丝从肩膀滑落到后背，和阴影融为一体。

房屋没有窗户，有些门是大开着的，一眼就可以看完，房子里的所有东西。

洛晓侧头去看，脚步稍缓。

一具骷髅趴在地上，向着房门方向伸出左手，左手有不少裂缝，头盖骨上被人用蓝色的记号笔，写了一句“到此一游”

雨水有股淡淡的腥味，钻入鼻腔。

洛晓靠近骷髅，半蹲下来，细细端详着它。

翻找了下眼前的游戏信息，它，不应该是她。

她的生平事迹少到可怜，几句话组成了一生。

出生，生命化作金钱，被强制长大，然后出卖身体。

最后，被抛弃，最后一点价值也被榨干。

有玩家路过，在骨头上，用记号笔笑嘻嘻地写上‘到此一游’。

洛晓脸上没有表情，她站起来，一间间看过每一个房子。

房子里，只剩被雨水腥味弱化的尿骚味，还有一具具骷髅。

他们最后的价值，就是被装在口袋，藏在怀里。

想来可笑，在死后，他们备受喜爱，变成了人人眼热、人人追求的东西。

“小黑……”

洛晓感受到脸侧的冰冷，鳞片划过肌肤，带着一点点刺痛。

她知道是小黑爬上了肩膀。

“我把他们都吃掉，吃掉就好了。”

小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它贴得很近，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顺着皮肤传到了洛晓那里。

雨更大了，洛晓呼出一口气，眼睛呈现一种不泛光的墨黑，里面没有倒映出任何东西，一片虚无。

“……”

“该回去了，我不该浪费时间的。”

洛晓手虚握了一下，又松开。

她刚刚竟然想，安葬掉平民窟所有死掉的人，搞这些虚的做什么呢，死去的人不需要，活着的人也不需要。

身上被淋湿了，长发贴在脸颊两侧，衬得她脸色苍白。

纤长的睫毛下，墨黑的眼瞳里出现了一点猩红。

猩红如血般流动，侵蚀黑色，让她染上了一抹疯狂的味道。

一条黑色尾巴虚虚地挽成圈，搭在了她的手掌心。

细腻冰冷，触之生温。

“死去的人会有个安眠的好梦，他们躯壳洁白，没有沾污。”

小黑慢慢地说着。

每一个都带着独特的韵律，没人会质疑他说的话，当话语出现的时候，它就成真了。

洛晓顺着小黑的力度停了下来，她眼中泛起涟漪，看着周围改变的一切。

骷髅们身上的沾污褪去，掉落在地，和土地融为一体。

洁白的骨骼露了出来。

“衣装整洁，妆容精致。”

干净的衣服凭空出现，灵活地把自己附着在骷髅们的身上。

眼妆干净，腮红亮丽，在骷髅头上竟也显得鲜活生动，好像下一刻，他们会笑着站起来，忘掉所有悲痛，开始平静地生活。

“土地容纳你们，方碑纪念你们。”

地面震动，墙面掉下飞灰。

雨水的腥味被掩盖，草木特有的清香显现了出来。

“小黑……”

洛晓测过头，发现小黑已经睡着了，只剩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伸手，虚虚地托起它掉在地上的尾巴，把它拢在怀里。

感受到熟系的温度，小黑砸吧砸吧嘴，把头埋进了洛晓怀里，它消耗太大了，撑不住睡着了。

“……”

洛晓转过身，往高塔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