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事
春娘穿着藕色小衣,一身翠绿襦裙,淡施粉黛,一张脸似轻云出岫。
她当春娘是来找沈南星的,微微一笑,很是自觉地挟着书本往外走。
才走出门口,却见院墙下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人一身白衫,慵懒地靠在花叶扶疏的墙上,翠绿的柳枝垂在肩头,遮盖了玉色的面庞,也在“她”雪样的脖颈上投下一段斑驳的光影。
这个人,随意地站在那儿,竟比花木更妍丽。
陈枝微愣,脚下的步子迈得有些艰难,可又不能回头,只得映着头皮往前走,待走到“她”身边时,低垂了脑袋,暗自咬唇,加快脚步。
手臂却蓦地一紧,很快,整个人都被“她”往前带。
陈枝“啊”地低声惊呼,几乎趴在阿鸢的胸口上,可下一秒,她看了看“她”平坦的胸,脸颊刷地绯红,着急忙慌便要退开,手臂上的力道却不容撼动。
“阿鸢,你快放开我,这儿会有人的……”
她压低了声音,如同蚊子叫,心跳却陡然加快。
这是悬壶堂外面,虽然此处僻静,可一旦被人瞧见,她们的名声都将不复存在。
阿鸢勾起唇角,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凑近她,戏谑般道:“阿姊,我巴不得被人瞧见,这样,你就再也不会与我划分界限了。”
清淡的梅香,萦绕在鼻间,陈枝一面要躲避,一面却不可避免地与“她”紧紧相拥。
阿鸢的气息扑洒而来,带着滔天的热意,她惊恐得不敢说话,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隐约听见远方有脚步声,陈枝缩在“她”怀内,微微颤抖,几乎要哭了。
可那人却依然好整以暇,有力的手掌紧握她的手臂,将她死死按在自己怀内,不容她有一丝反抗。
陈枝不知道,阿鸢从何时起,力气变得越发大了,她用力挣扎也是徒劳,反被戏弄得无地自容。
“阿鸢,算阿姊求你了,放开我吧……”
低低的笑声自头顶传来,却是带着十足的惩罚意味。
“阿姊总是骗人,说好了不避着我,却又不肯见我,如今看见了我,还想要躲开我。
“阿姊,我生气了,是会惩罚你的。”
脚步声似乎又清晰了些,陈枝被锢在怀内,又羞又怕,只寄希望于“她”赶紧松开自己,便慌忙求饶道:“是阿姊错了,阿姊今后不这样了,你快放开我吧……”
“那阿姊今后来悬壶堂,可还避不避着我了?”
“不避了,不避了!”
陈枝被激得眼角都泛出泪花,听得那人兀自笑道:“若是再扯谎,下次我便不会轻易放过阿姊了。”
说着,便轻轻松开了她,陈枝心头的惶恐这才渐渐散去,果见巷子口有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她惊魂甫定,忙垂着头整理衣裳,却见阿鸢仍是那副慵懒模样,靠在墙上,晒着日头,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待那人走后,她不由心中生气,大踏步便往前走。
“阿姊,等等我!”
阿鸢在身后追逐,三两步便将她拦下,眸眼沉沉:“阿姊又想说话不算数了么?”
陈枝羞红了一张脸,气道:“刚才是你欺负我!”
面前的女子,颊边绯红艳丽如花,一双明亮的眸子涌出水雾,在日头下盈盈生光,看着真是娇色胜春光。
阿鸢喉间微微发紧,低咳了一声,软声道:“我的确欺负了阿姊,可也只是偶然为之,阿姊却三番五次地欺负我,还说许多话诓骗我,是又不是?”
陈枝也心知自己的确撒了谎,虽还欲再恼,又怕令“她”再生事端,便止了心火,道:“你下次不许再这般欺负我了,若是被人看见,你我二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自然是听阿姊的,但是阿姊也要应承诺言才好,下次不许再躲着我了。”
经此一事,陈枝摸准了阿鸢的脾性,此后再来悬壶堂,便不像往常那般避着“她”。
只是,阿鸢若想做些过分的举动,她也常常佯装生气避开来,阿鸢不敢逼得太紧,也就通通依她的性子来。
八月伊始,秋风乍起,渐生落叶,街道人烟稀少,添了几分寂寥景象。
陈德近日头疼的毛病愈演愈烈,在家挨得极辛苦,只不敢在陈枝面前展露半分。
这日初三,他心中算着个好日子,有意无意地问起女儿:“枝丫头,你跟谭林如何了?”
陈枝正捧着一件半旧的撒花袄子,用针线缝补松了线头的口袋,听闻父亲问起,头也未抬:“还是那样。”
她与谭林依旧每日见面,只是,心内越发不安。
有时谭林想牵她的手,或亲吻她脸颊,都被她一一避过。
偶然一两次,或许可称之为矜持,可她避得频繁,客气异常,谭林见了反倒生气,两人便有好几日都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