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送干爹今竹赠墨宝,千金归继母愁断肠
沈今竹的亲哥哥,去年秋闱中了举人,也参加了今年的春闱,可惜前日会试放榜,堂兄弟两人均榜上无名。六小姐沈文竹今年十三岁,五少爷沈义言今年十岁,都是朱氏所生。
沈二爷是个很正派的人,无心女色,家中侍妾通房皆无,四个孩子全是嫡出。沈义诺是第一个来的,他相貌和沈二爷很相似,身形更加魁梧一些,因刚落榜,情绪有些低落,他对着朱氏行了一礼,说道:“二堂哥今日下午出门访友去了,他说若晚饭时还没回来,就不用等他用饭了。”
沈义然来京,朱氏安排他和沈义诺住在一起,堂兄弟两个本来相处十分和睦,一起去贡院赶考,一起落榜,两人青春年少,是心气最高的时候,现在失意人对失意人,愁绪满怀无释处,沈义然干脆出门访友散心去了。沈义诺面皮薄,不好意思见那些会试榜上有名的朋友,干脆窝在家里不出门,自我疗伤。
六小姐沈文竹是第二个到的,豆蔻年华,天真浪漫,相貌轮廓和朱氏相似,气质娴静优雅,她先是给母亲请安,而后给哥哥行礼。五少爷沈义言最后到,行礼过后,拿着书本子向沈义诺请教,这同父异母的兄弟亲亲热热的讨论庄子《逍遥游》,沈义言说道:“今日学堂夫子讲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后为鸟,其名为鹏,今年暹罗国使团进京,你带我去正阳门大街看大象了,大象够大的吧,那鹏鸟是大象的几千倍,一展翅就遮天蔽日,白天都变成晚上了,世上真有鲲鹏嘛?没有人亲眼见过吧。”
沈义诺笑道:“没见过不一定就没有啊,《山海经》还说有夸父、有黑齿国呢,这可不是空穴来风,有一次父亲在鸿胪寺接待使团,我跟着去了,有个国家的使节一张嘴就是乌黑的牙齿,吓得我差点丢了筷子,失了礼仪,父亲说有些国家的贵族以染黑齿为尊,就是以前的日本国也是如此,所以我觉得这些鲲鹏什么的,应该是有的吧,就是没有书中说的那么夸张。”
沈义言艳羡的说道:“我要是也能跟着爹爹一起去四夷馆见世面就好了。”
沈义诺笑道:“等你长到十五六岁吧,爹爹才方便带你去。”一旁听的沈文竹眸子亮晶晶的,说道:“我也想去,单是在正阳门大街上旁观看都看不够,想走近些,能摸一摸大象柱子一样的腿就好了。”
朱氏听了,瞥了女儿一眼,训道:“女孩子家的,那里方便去四夷馆。”
沈文竹说道:“我穿着哥哥的衣服,扮成小子的模样就能去啊,您放心,我就跟在爹爹身后,不会乱跑的。”
朱氏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说道:“没规没距!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岂能颠倒乾坤穿男子的衣裳,妇德、妇容、妇颜、妇功何在?真是——”
门口管事娘子高高打起了夹板门帘,“老爷和四小姐回来了。”
当家人回来了,众人皆站起来迎接,沈二爷先进来,沈今竹紧跟其后,跨过了门槛。众人齐刷刷的看着一身男子打扮的沈今竹,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朱氏,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朱氏的表情是相当的精彩。
沈今竹并不知道方才朱氏无意中对自己的穿衣打扮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她对着朱氏和哥哥沈义诺行了家礼。朱氏说道:“老爷和小姐刚刚回家,风尘仆仆的,不如回去先换了衣裳再来吃饭吧。”
沈二爷已经自行坐在饭桌的主位上了,说道:“不用了,你们已经等了许久,再等我们更衣,这饭菜都要凉透了,都坐下吃饭吧,一家人不用太讲究。”
三从四德嘛,朱氏当然听丈夫的,她和子女们先后落桌,寂然饭毕,沈今竹和家人亲情极为淡漠,一来是她久居金陵,甚少与家人相处,二来是七岁时在京城勉强住过一年,过的很不愉快,天天上房揭瓦,不服管教,数次将朱氏气得仰倒,甚至差点将朱氏继母的母亲朱老太太气的半身不遂——朱老太太信佛,她自己不吃肉,也不准别人吃肉,说吃猪肉下辈子变猪,吃羊下辈子变羊,沈今竹说朱老太太上辈子肯定是吃过人了,所以这辈子是个人。
有了以前的积怨,沈今竹饭后不便在正房呆太久,喝了半盏茶,便要回自己院里,朱氏叫住了她,“今竹,随我来书房一趟。”
昨晚是沈今竹首次在家里住,也是吃了晚饭,打了招呼就走了,朱氏也没有说什么。今日是怎么了?沈今竹狐疑的到了书房,和朱氏对坐的临窗大炕上,二月的底京城依旧比较害冷,大毛的衣服都还没收起来,也都烧着炕,坐在上头暖暖和和的,沈今竹今天又是带着弗朗科斯去看长城,又去通州港码头送别了荷兰商团,很是疲累,又刚刚吃饱饭,坐在炕上暖烘烘的狼皮褥子上,不禁懒洋洋的斜靠在半旧的南瓜状引枕上。
沈今竹这种懒散的坐像更是勾得朱氏心头火气,她气愤的用手掌拍着身边的黄花梨炕桌,震得炕桌上象驮宝瓶,连着插着宝瓶里头的玉如意、方天画戟和阴阳鱼都跟着震了三震。朱氏厉声道:“放肆!看看你穿成什么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老太太快要到京城了,你就这幅样子见她老人家?”
沈今竹是见惯了风雨的人,朱氏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