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遇刺客叔侄再惊魂,大太监摇身变新郎
智百户说起他的来历和将来的打算,在座的四位,连十二岁的沈今竹都算是见识多广的人了,此刻听了,都觉得离奇感动,很是钦佩智百户直面对手的勇气和毅力。朱希林是军人,虽说他如今只负责金陵北城的治安,不用出城打仗,但是军人心头都有一股热血在,听闻朱希林为复仇从梨园行投军和倭寇奋战的经历,很是佩服,由不得举杯向智百户敬酒,以示敬意。
徐碧若则还停留在村民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愤怒中,问道:“那个请你们唱社戏的村庄在何处?”
智百户眼圈一红,说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地方的,是苏州府太仓州的刘家港,那里江河湖海云集,江匪、河匪、湖匪时常都有,闹的狠了,官府便出兵清剿,只能消停一、两年,便又开始闹土匪,如疥藓之疾,好好坏坏的,总是不能断根,这几年又时不时有倭寇登陆烧杀抢劫,唉,这些匪类和倭寇勾结,欺负自己的同胞,真是丧尽天良,我发过毒誓,此生若有一口气在,必将这些匪类倭寇赶杀出去。”
朱希林也叹道:“近些年倭寇越剿越多,就是这些匪类和倭寇同流合污,连祖宗都不认了,也称自己是倭人,通政司的邸报上说十倭九寇,绝大部分倭寇其实就是大明自己人啊。我是庆丰元年恩科考中的武进士,那年我记得倭寇只是少数,哪像现在,整个东南沿海几乎都遭受倭寇之灾,苦不堪言,唉。”
徐碧若赤红着眼睛说道:“东洋扶桑倭奴如此横蛮,纵容他国的武士来我们大明烧杀抢掠,果然是没有开化的野蛮小国,难怪当年建文帝下令,不准大明和扶桑小国通商,连朝贡贸易也不许扶桑国使者的货船靠岸,哼,也对,这种野蛮国家就不该和他们有来往。”
关于大明的跨海贸易,徐碧若等人半懂不懂,沈今竹从小听做过海商的祖母沈老太太讲过,心里明镜似的,她说道:“三表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大明朝明文规定不能和东洋倭国有任何商业来往,可事实呢?”
沈今竹指着在窗边唱牡丹亭给诸人助兴的杜丽娘说道:“你瞧,杜丽娘手里拿的是就是一柄倭金扇呢。那些快要秋闱的秀才,稍微家底丰厚的,那人手上没有一柄倭金扇当门面?倭国的漆器也很有名气,备受追捧,姐姐的陪嫁木器里头,就有许多倭国的漆器。而倭国人又喜欢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书籍等物。大明朝建立两百年来,海禁开了禁、禁了又开,但是无论明路上还是私底下走私,这扶桑国一直是我大明海商和走私贩子主要的目的国,利润丰厚,风险又比去西洋少得多,谁不想啃这块肥肉?越是不准通商,利润就越高,禁令早就成了一纸空文了。倭国的硫磺成色极好价格便宜,大明军队所用火器的火药里头,不少都是来自倭国的硫磺呢,从民间到朝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又说道,“自从倭国的德川幕府结束战国时代,挟日本王以令诸侯,就宣布锁国令,唯独容许大明的船只靠港,现在倭国海港码头上,几乎都是我大明海船啊,禁令能禁住谁?无非是一些小门小户、没有靠山的小商贩罢了,他们没有了营生,但大海商和受贿官员们赚的银子海里去了,朝廷的税银却一分钱都拿不到,唉,海禁误国啊。”
徐碧若听了,觉得很新鲜,暗想这沈家不愧为是以前做过海商的,连沈今竹都说起来头头是道,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批评国政好像有些不妥吧,说着土匪倭寇呢,怎么扯到海禁上去了,便给沈今竹使了个眼色。
正处于叛逆中二期的沈今竹不吐不快,根本没在意徐碧若,连连摇头道:“智百户说的江苏太仓刘家港,一百多年是大海港,昔日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就是在刘家港就地造船下海的,当地人土地贫瘠,庄稼收成不好,人口又多,单靠种田养活不了那些人,基本是靠着造船等手工业、还有航海贸易过活,很是繁华了一阵子,结果海禁总是反反复复,开的少,禁的多,这刘家港就渐渐衰败了。有的流落在外谋生,有好吃懒做、走投无路的干脆当了土匪,和倭寇一起祸害乡民。表姐夫说的对,十倭九寇,狼狈为奸,倭人就是狼,这寇就是狈,他们搅合在一起,今日抢这里,明日抢那里,清剿干净了,隔月春风吹又生,越剿越多,不知何时才是头呢。”
智百户也点头说道:“沈小姐说的有理,我这两年在南直隶沿海各地剿倭寇,也略有心得,倭寇之乱,的确是源于海禁,那些助倭为虐的寇,大部分都是本地失去土地和作坊的无业乡民。只是我等小卒无力去改变海禁这一大局,也无心怜悯这些手上沾有我大明人鲜血的本地人——你们都是没亲眼看见,他们杀起自己人来,那穷凶极恶比倭国人不差什么。我是军人,天职就是杀敌,侵犯我大明国土的、杀我大明百姓的,不管是什么人,虽远必诛、虽亲必诛!有恶必诛!”
智百户说的斩钉截铁,方才见贵人长官的局促拘谨之色全无,秀气的面庞上杀气毕现,他身形虽然不如朱希林雄伟,但是在说话的那一瞬间,那股威压之势远远盖过了比他高一头的朱希林,许多年后,朱希林回忆起初见后来被封为平倭侯的智官,不禁赞道:“我见平倭侯,方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