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意难平小姑诉委屈,姑太太登门忆旧怨
“别啊!”沈佩兰捂着发髻侧过身子,避开老太太的手,“这是从京城刚时兴的样式,等下个月赏荷时您会看见南京的夫人们大多都是这个打扮,见怪不怪了。”
“这样子真好看么?”沈老太太扫视了女儿好几遍,终于放弃了,摇头道:“看来我真老了,审美都跟不上了。年轻的时候我也爱俏的,什么时兴就怎么打扮,有老人犯嘀咕指指点点,我还烦她们古板。如今倒好,我自己成了老古板”
对于沈老太太的自我否定,沈佩兰的反应从安慰到默听,已经习以为常,她拿起丫鬟布菜用的乌木镶银公筷夹了一筷子清炒藕带吃起来,沈老太太方停止唠叨,“既然没吃晚饭,吩咐下人重新做就是,干嘛吃我剩下的。”
沈佩兰说道:“自己的亲娘,我又不嫌弃,反正就吃几筷子。”果然只挑四样菜吃了一筷子就停了箸。
沈老太太担心道:“怎么了?苦夏的毛病又犯了?”
“我早没那个毛病了,就是夏乏,每日吃了就犯困睡的,腰身渐宽,怪不舒服的。”
“哟,果然粗了一圈。”沈老太太捏了捏女儿的腰间,忙吩咐下人采新鲜荷叶煮水端上来,“以此代替茶水,能消脂减重。”
“吃一斤荷叶也比不上出去溜达一圈。”沈佩兰拉起沈老太太,“乘着天色还早,花园蚊虫少,和您出去走走。”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的在花园散步,没有让人跟着伺候,只是吩咐丫鬟婆子们把煮好的荷叶水放在荷塘中间的浮香阁里,等她们休息时饮用。
花园走了一圈,沈老太太也把沈韵竹和离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感叹道:“也不知祖宗得罪了那路邪神,我们沈家三代女人,每一代都有一个女人的姻缘要几经波折。”
其实沈家女人们出现这种魔咒般的怪圈,并不是惹了那路神仙,而是和家族渊源、以及处世哲学决定的。
沈家第一代原是西北人,西北大旱那年和父母四处乞讨流浪,之后走失,吃百家饭长大,和灾民流浪到南京,恰逢一户殷实人家做寿施舍馒头米粥,他第一次吃细粮吃到饱,就跟了人家姓沈,辗转许多人家打短工为生,积攒几年本钱,开始挑着担子走家串户卖油。
年轻的卖油郎没做出独占花魁这种风流事,勤勤恳恳做了十五年,盘了间小杂货铺,娶老婆生子,入了南京的黄册,小富即安过了一辈子。
沈家是在“卖油郎二代”、既沈今竹的曾祖父手里发达起来的。一个杂货铺,养活家人绰绰有余,但离发达还远着呢,曾祖父如何掘得第一桶金?
答案很简单,婚姻。曾祖父娶了个有钱的女人——杭州一个生下家族唯一男丁的通房丫头,当家主母忌惮将来嗣子和生母亲近,干脆将她打发出来嫁人,还给了三百两嫁妆银子,中等富户嫁女儿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了,希望通房丫头在南京能安生过日子,不要回来找麻烦。
曾祖父以妻子的三百嫁妆银子,开创了他的商业传奇,据说鼎盛时期,十户人家吃的盐,就有一户是沈家的。曾祖父重情义,不二色,和妻子毕生只有一女沈梅,即后来的沈老太太。
沈梅自幼做男孩教养,跟着父亲周南闯北经商,曾祖父舍不得毕生产业改姓他人,早就定下给沈梅招个赘婿,从改善家族基因出发,刚开始相中了一个相貌清秀的落魄秀才,结果入赘三年,秀才开始找到真爱了,是秦淮河的头牌,还大着肚子找上门来叫沈梅姐姐。
沈梅亲手将秀才打出来,成全这一对真爱,曾祖父吸取教训,招下一个赘婿就务实许多,从手下挑了个青年能干的掌柜,姓崔,入赘后当然改姓沈了,这便是沈今竹的祖父。也由此开始了沈家女儿婚姻多波折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