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枫山（六）

口，却觉半个字都难吐出，这一刻她才觉得，那个从小追赶的背影，此刻抓不住了。

或许，大师兄待她，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不是她待他时的那种感情，那种她情窦初开后才察觉，亦是偷偷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

只是师妹罢了。

一滴泪流出，落到地上瞬间便消失了，东瑶不想管了，便放肆哭了起来，一瞬间她又想起，在程夕煌离开那年还送过他一个亲手炼制的手铃，她用红绳串起，小心翼翼放进了程夕煌的包袱里。

而后的两年，程夕煌送回绝情门的信里，关于那手铃的字眼半点未提。

在绝情门女子送出的手铃代表着什么，谁又会不知呢……

“我，我……”陆时安有些无措，他张着手臂摇晃，路过的同门投来异样的目光，他顿感不妙，便吼出了声：“看什么看，可不是小爷我把她弄哭的！”

说罢，他又看向东瑶：“喂，你别哭了，我不说你大师兄还不行？”

“……”

“那好，我不说你月照峰的师兄师姐了可还行！？”

东瑶捂嘴细细啜泣，脸上是不断溢出的密汗和泪水，陆时安眸色一凝，旋即抬手唤出了一把枯色金丝扇为东瑶轻轻扇着风。

他一只手扶上东瑶胳膊，嘴上碎碎念道：“算是师兄求你了，别哭了好不好，这对师兄我的名声有大损失啊！”

陆时安抬头，待别人怒道：“滚！不准看！”

陆时安又低头，轻声细语道：“你看这样如何？师兄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你想怎么哭都可，便是……便是让你骂回来也可，好不好？”

须臾，东瑶抬眸看他，睫毛被泪水打湿沾了眼帘，她用手擦去，看清了眼前少年面上的苦涩。

彼此不过两拳之距，陆时安额头的细汗直冒，他另一只手却依旧为她扇着凉风，东瑶怔然，急忙退后一步，她踟躇，终开了口：“我，我没事。”

陆时安一愣，心底舒展开来，他笑：“师妹，你这可不叫没事！”

都快把他害惨了，他的名声又得坏了。

想了想，陆时安妥协，罢了罢了，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丢得还少吗？

见眼前的少女眼尾和鼻尖泛起的红，楚楚惹人生怜，陆时安咬牙，心生一计，便将手中的折扇摊开，摆在东瑶眼前道：“师妹，师兄给你变个戏法，你若开心了，回去可不得跟月照峰那群人说道师兄的不是，如何？”

东瑶眨眼，一时有些懵然，她看陆时安手中的扇子，金丝所绣的古卷图腾有些熟悉，她似乎见过，却想不起了，枯色无彩，继而虚处神来，扇子在陆时安手里隐隐透着一股清风，与他如此密切，这许是陆时安的本命法器吧。

“好。”东瑶沉沉道。

清风徐来，卷起二人的发丝衣袂，陆时安欣喜，旋即将折扇御起，他指尖结了个印，一道道金色咒术从扇中浮出，陆时安将其排列，口中轻语：“浮像万变，无物即招。”

霎时，清凉的风画圈席卷，却不将人吹得摇晃，东瑶目不转睛，周边景色似是被一抹枯黄吞没，等她再次打量周围时，已是入了另一番独特景中。

万千花瓣垂落，飘飘如舟，少年弹指一挥间，花瓣成团，突而炸裂开来，像烟花，却带着阵阵清香，东瑶迷花了眼，也不热了，她看向陆时安，见得眼前人神采奕奕，俊逸非凡，一时，竟不惹人烦了。

“时安师兄。”她唤他，“我开心了。”

确切来说，她的心是静了，不是为何，好似这个幻景中夹杂着一股不容抵制的寂力，任她欢，任她喜，任她悲，都会被这股寂的力量压制，从而静心。

陆时安松了口气，两掌合开，景色如风散去，他旋掌，折扇也随着消失。

“瑶……”

“小师妹！”

霎时，一道声音从另一边唤来，东瑶和陆时安抬眼看去，见是月照的大师兄匆匆走来。

来人一闪而现，手一抬，将东瑶给护在了身后，他拧眉，肃然对向陆时安：“你又想做什么？”

这般质问的语气凶狠，便是脸上还带着笑意的陆时安也立马变了脸。

陆时安默然，眼里的神采瞬间被一股阴翳遮挡，他嗤笑：“都是同门，你防什么？”

月照师兄回头看了眼东瑶，见她眼圈红润，脸色煞白，便生了一股子怨气，他瞪向陆时安：“此事我会禀明师父和掌门人，你最好回去想想如何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