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回程

方紫岚思及此，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们都是贪恋江山的无情人，只有她，错了一回，赌了一次，赔上了几乎所有身边亲近之人的性命，才终于看清事实……

她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怨愤与不甘，刺得李晟轩心头一痛，却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臂，“方紫岚，只要你愿意留在京城，我……”

“陛下不必如此。”方紫岚挣脱了李晟轩的手，眉目间像是罩了一层霜雪，泛着森森寒意。

“你……”李晟轩张了张口，不待说什么，就听方紫岚径自说了下去，“君命不可违。陛下是大京的帝王，便是要我这条命，我都会双手奉上，更何况不过是留在京城？”

李晟轩神情一滞，“我并非要强人所难，非要你留在京城不可……”

他辩解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方紫岚截住了话头，“适才是我不知好歹，竟然害陛下说出请求之言，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陛下宽宥。”

她说这话虽然不是存心给李晟轩添堵，但多多少少是掺了埋怨在其中。毕竟她并没有真正打算隐退，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用试探之言妄图换真心以待，就是痴人说梦，只不过……

她居然还抱了一丝期待，真是愚不可及。

李晟轩神情复杂，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所有的念想，最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方紫岚，“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你。”

他换回了自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重又拉开，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方紫岚眼睁睁地看着李晟轩的身影消失不见，再也忍不住，俯身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咳得又急又凶，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直至呕出了几口鲜血，口腔里充斥着血腥气，都不曾停下来。

阿宛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惊得后退了两步，随即快速冲过去，握住了方紫岚的手，“方紫岚，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要吓唬我……”

“我……”方紫岚的面色苍白如纸，眉头拧成了一团，整个人抖如筛糠，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似的。

“你别怕，我、我……”阿宛手忙脚乱地去摸方紫岚的脉搏，手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我能救你，一定能……”

“阿宛……”方紫岚气若游丝，“此番若我……能活，往后定远远地……”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阿宛听在耳中，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明白，我们远远地避开好不好？再不回京城，不见公子，也不见李晟轩……”

她第一次直呼帝王名姓，却没有想象中的惶恐，就像是最普通的名字，不经意地从她口中说出来而已。

“好。”方紫岚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再也撑不住一般，昏死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在回京的马车上了，阿宛看到她眼睫微动的刹那，激动地险些哭出来，“方紫岚？”

方紫岚艰难地动了动眼皮，却始终未曾睁开双眼，就好像有意识，能够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完全清醒过来。

“我知道你能听见，能感觉到，只是觉得眼皮沉重，睁不开罢了。”阿宛说着，紧紧地抓住方紫岚的手，“你不必着急，虽然你现在受不得刺激，但……”

她顿了一顿，小心翼翼道：“你肯定有许多事想知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不论我等会儿说了什么，你都不许激动，否则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们现在是在回京的马车上，距你昏过去，已经过去十四天了……”

方紫岚听到此处，猛地咳嗽了起来，吓得阿宛赶忙为她施针，将她的咳嗽控制了下来，“你别激动，要不是时间太久了，陛下也不会出此下策，让你随意挪动。”

差不多半个月了，方紫岚浑浑噩噩地想着，脑子里一片浆糊，不自觉地想要再次睡过去。

“你如今的状态，维持不了一会儿，我尽量长话短说。”阿宛一边施针，一边道：“之前你为陛下挡刀，虽不至于当场毙命，但伤了心肺，如你上次那般咳嗽，便是阎王要人，神仙难救了。所以……”

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我定尽力而为，你也绝不能放弃，听到了吗？”

眼见方紫岚没什么反应，阿宛心中一紧，蹑手蹑脚地为她掖好了被角，然后靠坐在窗边，看外面缓缓倒退的风景。

为了照顾方紫岚，她们这辆马车跟在李晟轩一行的最末，在刻意放慢回程的情况下，说句龟速不为过。

然而即便如此，也免不了颠簸。她常常怀疑，方紫岚能不能撑到京城？更怀疑，李晟轩对她的情意，到底有几分真切？

若说皆为虚假，那大可不必如此麻烦。现下方紫岚身边只有她这小小医女，一刀一个，便可高枕无忧。

若说皆是真心，那为何不留方紫岚养伤，而是火急火燎地带着伤重难行的她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