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慎言阁］内——

拉芙纳坐在藏青色的货架上，摇晃着小短腿，风蓝色的裙摆随着肢体晃动起伏着，在空中划过一个又一个完美的弧度；她的唇角永远勾起，笑得可爱温软。

竖立在旁的镰刀上鲜血淋漓。

她曾用这把镰刀砍下一个中年男人的脑袋，然后抱着那男人的脑袋在花园中翩翩起舞。

花园的每一寸都有一块腐烂的肉，连带着不规则扯下的皮，在锄头下愈加稀碎。

红色的血撒落肥沃的土，掩盖这罪恶的血色深渊。献血灌溉的花儿开的娇艳，宛如这家的妻子穿着的那件红色裙子，妩媚多姿。

拉芙纳抓起镰刀，跳下货架，落地的瞬间身形变幻，一眨眼间竟成了一个小姑娘，大约八九岁般大，腿上套着长短不一的长袜，堪堪遮住木偶独有的关节。

拉芙纳出了大堂，打开［慎言阁］的门，黄色的发隐隐有金光浮现，蓝色的眼在金色的光中显得更加深邃。

她就坐在门槛上，遵循沈姝的安排，抱着镰刀柄静静等着。

**

几人很快找到了桥。

桥很结实，暂时不会有坍塌的迹象。

肖梁先行踏上桥，站在正中向下看，问：“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看起来不是很深的样子。”

沈姝回答：“河并不是很深，但是到了雨季，这儿的河水就会暴涨，掉下去死亡机率还是很大的。”

话罢，她察觉到脚步声，转头看见四五个人往这边走来。

走在最前头的沈姝认识——孙启。

郑重源手下最优秀的人，之前是在写字楼工作的。没想那家公司在地基下打生桩，埋在地下的娃娃怨恨堆积闹了鬼，郑重源出面解决了这件事，也收了一个能力颇好的徒弟。

赵馨：“应该是郑队叫来帮我们的。”

孙启来到几人身边，赵馨向他仔细说了刚刚的情况。

沈姝没什么说的，独自走到河床上，她摘掉手套抓起一把土。

这儿的河枯太久了，地皮干得很，抓起的土也脆，一捏就成了粉末。

没有怨气，应该是抓到了替死鬼，并且不出意外替死鬼就是何友善。

前几日见的那个鬼魂和这件事无关，只是控制了那个女人，断指也并非他作为。抛去这些就可以解释的通了——凶手应该是给了什么条件，怂恿何友善去做替死鬼，何友善死后发现承诺作假，成了冤魂，却不想被凶手夺取手指。

那缺少的指头在魂魄上，而不是尸体。凶手是想以手指开祭。

诅咒。

沈姝瞥了眼孙启，他的身后浮现着扭曲的影子，旁边聚集那么些人，竟无一人察觉。

那魂似乎察觉到沈姝的注视，回看他，缓缓地咧开嘴。脖颈出现一条血丝，渐渐的血丝变成一个巨大的伤口。他的头和脖子就连着薄薄一层皮，耷拉着。

肖梁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正想提醒孙启他们，耳边传来地皮的龟裂声，沈姝脚下的河道迅速开裂，沈姝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进去。

肖梁立刻从桥上跳下，抓住沈姝的手，却不想桥这时坍塌下来，肖梁躲避不及，只能带着沈姝一起跳下去。

跳下的瞬间，肖梁看见孙启身后那影子的嘴，咧得更大了。

等赵馨他们反应过来，二人所在的地方已经被碎石堵住了。

肖梁不知道这个坑到底有多深，周围全都高速下降的石块；且不说高度致不致死，光是这些石块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沈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来，近乎是一瞬间将他拉到一旁，抬起手——

当肖梁再次醒来，迷迷瞪瞪地，却下意识寻找沈姝。周围漆黑一片，怕是落到地底下许多。

肖梁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沈姝不在，迷糊的脑子立刻清醒。刚要站起身，腰部一阵疼痛令他有些脱力，又重新跌坐回地上。

“你下来时刚好砸到一块凸起，幸好不是很尖锐，要是再动的话，保不准会导致伤口撕裂。”

远处的声音渐近，是沈姝，手里还燃着蓝色的火。

“你受伤了吗？刚刚去哪儿了？”

“没有受伤。找东西。”

“在这儿找？这有什么东西？”

沈姝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问他：“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当时桥洞坍塌，不和你跳下来会被砸死吧。”

“我没问这个。我是说，你当时在桥上，为什么要跳下来？”

这回轮到肖梁一脸疑惑了。他反问：“救人不是应该的吗？下意识就救了。”

“即使你知道我很厉害？”

“再厉害的人也会受伤，受伤是很疼的。沈姝，我们是队友。”

——我们是队友。

这是沈姝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感——关怀、友善、牵挂，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