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声祝贺
他是在候诊室的走廊里遇见熊琳的。
王冬妹和祝松各做各的检查,祝琤在外面等待,或许是气质出尘,即便过去多年,熊琳也能一眼便确定这就是自己以前的学生。
看见曾经的英语老师眼中的笑意,祝琤主动上前打招呼:“熊老师,近来身体都好吧?”虽然是在医院里,岁月也在熊琳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她面色红润,看上去十分健朗。
熊琳笑着点点头,也关心他:“你是陪父母来做检查的?”
“嗯,我爸情况特殊,还是我在方便一点。”
熊琳看祝琤,就像老师看学霸,不过他们也的确是曾经的老师和学霸,那是哪看哪满意,“你这样的孩子就是好啊,读书的时候不用父母操心学习,工作了以后也能常回来看看,不像我家那个,算了不说了,”她话锋一转,问到了感情上,“哎,你谈对象了吗?”
“老师,我已经结婚了。”祝琤莞尔一笑,和熊老师实话实说。
熊琳略微惊讶,但是很快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记起祝琤复读一年的事情,算算年份,他也的确到年纪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你们这些孩子都成家立业了,也是,你这么优秀出挑自然是早早就结婚的,我那个时候还以为……”后半句,她不好再说了,高中生之间的情谊,有多少走到最后的呢?
祝琤领悟到老师咽下去的半句话,用异常柔软的语调回答:“就是她,贺加贝。”
这次的六个字让熊琳更讶异了,这位高大帅气的男学生和未到现场的女学生让她知道极少数的幸运也是存在的,眼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贺加贝是典型的让老师既爱又恨的学生。英语老师熊琳犹记得,她当时的成绩虽然在实验班里是吊车尾,但是拿去放在普通班,或者是非重高里也还是看得过去的。尤其是英语这一门,贺加贝若是遇上状态好、卷子顺手,拿下英语单科第一不是问题,大多数情况下都能位列前十。
熊琳很喜欢她,两人的关系也比寻常师生更亲近些:比如老师想抓贺加贝做课代表,后者以不够格为由笑着拒绝了;再比如这位学生经常不写一些默写、语法作业,熊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人一马。
有一次,贺加贝连着三张阅读卷子都没交,英语课上头也不抬,全程在补觉,熊琳看不过去了,最后十分钟的默写,她把贺加贝和另一位表现不佳的同学叫到讲台上去,并严词正色地吓唬学生:“今天默写错一个,就去操场跑一圈,错两个,跑两圈,以此类推。”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熊琳拿着红色粉笔批改默写,“你们俩说好的是吧,一个写的是adopt,另一个写的是adept,两个都不对,是adapt!”
贺加贝就站在熊琳右侧,老师虚虚地踢过去一脚,然后转向下面的同学,故意说给台上的两位听,问道:“谁愿意监督他们俩下去跑步?”熊琳的本意是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没人愿意做,糊弄糊弄警示两个小孩就行了,结果还真有人应答。
“我愿意。”说话的是祝琤,平日里冷淡极了,游离于班级日常的复读学霸居然跳过举手这个步骤,直接站起来揽过这项任务。
其实当时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可是祝琤的视线只看向了讲台上的贺加贝。原本捏着粉笔对着黑板低顺着脑袋的贺加贝,在听见他惊世骇俗的发言后震惊地转过身去,直接就对上了那幽暗深邃的目光。
时值春三月,清瘦挺拔玉兰树盛大地开出粉嫩娇艳的碗状花,整个校园里洋溢着玉兰花的芬芳,那是春天的味道,和着青春的气息更显生机与活力。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洒下,照得花木盈盈发亮,也照亮里台上女孩精巧的五官和惊讶的表情。
他们穿越教室的前后,当着所有同学和英语老师的面,那样羞涩却也明目张胆地对视,这一眼在两个人的生命长河里都留下了磨灭不掉的印记。
“你们俩那个时候太明显了,小孩子藏不住心思啊,你直接就当着我面说要陪她跑步……”熊琳从自己带过的许多届学生中找到他们俩那一段的记忆档案,乐呵呵地调侃祝琤。祝琤以倾听为主,并不纠正一些细节上的错误,比如他当时并没有说要陪贺加贝跑步,他只是说愿意去监督两位同学完成老师的惩罚。他也从未与贺加贝在课间嬉笑打闹过,那个时候的他们勇敢又胆怯,勇敢的是不管不顾在一起,胆怯的是他们其实与普通同学无异。
直到最后,父母从诊室里出来,祝琤和老师道别,关于自己和贺加贝之间的坎坷不平,他也没有向老师透露。
他们的初恋愉快美好,但是分手的那些年,祝琤每每回忆都止不住地自责,其实当年受限诸多,结局草率而仓促,知道他们恋爱的人少之又少,连他们感情中好的那一部分都没有见证者。
今天碰巧遇见老师不失为一种弥补,有人肯定了他们孤注一掷、奋不顾身、任性妄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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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琤回他父母那边,贺加贝也回了自己父母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