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何在
宝钗在娘家歇了两晚,第三天早晨用过早膳,便赶回荣国府来。
先到荣庆堂给贾母请安,又过荣禧堂,同王夫人告罪。
王夫人:“你母亲可还好?”
宝钗:“哭了几回,我回去那天,劝了又劝,又请了大夫,喝了两日的药汤,如今稍微能吃得下饭食。”
王夫人点头:“论理,我该过去看看你母亲的,只是你才回去了,我马上又去,也不好。等过几日,我再去看你母亲。”又问薛蟠的身后事如何安排。
宝钗:“已经请了法明寺的僧人念经,待七日一满,便由蝌弟带着人扶哥哥的棺木回金陵去。只是怕族里有人会为难蝌弟,不让哥哥葬在祖坟里。”
王夫人:“你舅舅不在了,偏你二叔也不在了,独你二婶一个人,族里必定有人要借机生事,待晚间我同老爷说,让他写封信,交给蝌哥儿,要是族里有人生事,便将这信拿给族长。我们在老家也有十一二房人,旁的不说,这点事总能办妥的。”
宝钗谢过王夫人,才回自己和宝玉的院子去。
如今二人住的院子,是荣禧堂东边的小跨院,月亮门上是当年的东平郡王题的东篱二字,故而便叫东篱院。
还没进门,就听进麝月的声音,正在训小丫头,宝钗听着话说的极不妥当,便停下了脚,莺儿脸色变了:“奶奶,这麝月也太托大了,我去说她。”
宝钗伸手一拦:“不用。且听听她还会说些什么。”
莺儿:“奶奶——”
宝钗:“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她如今得宝玉看重,三五不时,便在书房服侍宝玉,能在我面前规规矩矩,已经算不错了,比起一把年纪还惹事生非的赵姨娘,至少拎得清轻重。”
只不过麝月并没有得意张扬太久,里面便传来秋纹的声音:“麝月,训小丫头就训小丫头,别说话夹枪带棒的,二奶奶便是不在家,也该由袭人姐姐做主呢。”
麝月:“二爷早烦了她了,这一年可没让她近身。”
秋纹:“可上次太太在老太太面前,说给二爷提一个姨娘,那也是袭人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麝月也回味过来了,她再得宝玉的喜欢,宝玉也不是会为她出头,想提姨娘,还得讨好宝钗,由宝钗出面去同王夫人说。
里面安静下来,宝钗这才进门。守门的婆子看见了,忙起身上来招呼。
麝月和秋纹听见,很快都出来,跟宝钗请安。
两个人的面色上都带着几分不安,宝钗虽看得分明,却并没有说什么:“二爷今天也去学里了?”
麝月忙道:“是。用过早膳就出门了。”
宝钗点头:“你们下去吧,我这里不用服侍。”只叫上莺儿,进屋去了。
东篱说是一个小跨院,其实比王熙凤和贾琏住的地方大多了。正房虽只有三间,可东西厢房各两间带一耳房,后面还有三间抱厦临着小花园,小花园东面是一栋二层小楼,做了宝玉的书房。
宝钗既说了不要她们服侍,麝月和秋纹也有几分心虚,不知道方才说的话宝钗听进没有,一时也不敢凑上来献殷勤,只在西厢房廊下,搬了两个小凳子,拿了针线箩筐,做些针线活。
莺儿给宝钗倒了滚热的茶水,见宝钗坐着一言不发,一时也不知道她家姑娘是在忧心娘家的事,还是被方才麝月和秋纹的话气着了,到底是服侍了宝钗多年,莺儿对宝钗的脾气也了解,此时并不多话,悄悄出去,亲自去小厨房兑了滚热的水,用铜盆端进来,请宝钗洗漱。
宝钗接过莺儿递来的滚热湿巾,敷了敷面,热气与水气仿佛浸入了皮肤里头,如此几番,觉得舒散了些。
莺儿撤去残水,回来时,宝钗已饮了半杯茶,说:“我在屋里歪会儿,你也下去吧。”
莺儿:“我在外头守着奶奶。”
宝钗:“你也跟着辛苦了几天,我无事,你也不必守着,去西屋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
说罢,便进屋去了。
莺儿想了想,也没坚持,便回西屋去,想着在小榻上躺一会儿,养养神。不想却睡过去了。
宝钗却是满腹心事,倚在美人榻上,回想这几年,都觉得不可思议,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她虽驳了薛姨妈的话,可心底却不是没有想法的,当年锦乡候家的庶子提亲,她是愿意的,只是因薛姨妈嫌锦乡候家没落了,家里又没什么钱财,再加上又是庶子,种种条件都远不如宝玉,又有王夫人确实处处表现出来喜欢她,她几番衡量,才选了这一桩“金玉良缘”。
要说喜欢,她其实并不喜欢宝玉的,宝玉故然温柔小意,可却不爱读书,也不上进,只是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若是她嫁给了宝玉,定然能规劝得了宝玉。再有一点,宝玉年岁渐长,也会知道担当起责任来。至于宝玉心里更喜欢黛玉,她从未担心过,在她看来,宝玉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也不是一个专情的人。到时提两个如晴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