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
啊。我那薛家姑父都去了多少年。那薛家大哥.....”提到薛蟠,王熙凤皱了眉头,“家里的产业都被他败的差不多了,前头惹上人命官司,果然是薛大傻子——”一时顺口,倒将私下里她和贾琏常说的绰号带出来了,只是看平儿脸上的笑,王熙凤也没改口,继续说,“当初的人命官司,还是叔叔去了信,那贾雨村才帮忙结了案。到了京里来,还不知道收敛,如今可好了,在牢里等着秋天砍头呢。”
平儿:“珠珍如土金如铁,就是我,也是知道薛家巨富的。”
王熙凤:“以前想着那也是自己嫡亲的姑妈,我才没有说,如今也不必瞒你了,薛家当年进京的时候,倒的确有百万银钱,只是这些年下来,户部与内务府的差事丢了多少,铺子也赔多赚少,还不够薛大傻子花销,可不就是只出不进。当初薛大妹妹想入宫,前前后后打点,少说也花了五六万两。何况这么些年,为着皇商的名头,还要年年给内务府孝敬。每年我那姑妈借着年礼,私底下给太太五千两银子孝敬宫里头的娘娘。盖那省亲别墅,又出了二十万两。不过这些钱也没白花,这不,娘娘终归是传了旨意,将薛大妹妹指给了宝玉。”
两个亲姐妹,算盘拨的比谁都响,不想算计一场,到了最后才发现,对方也算计着自家呢。
王熙凤说的口干,平儿早就给她添了一回茶,到底是府里的主子,平儿不好说什么,王熙凤慢慢喝了又继续道:“当初既然看不上林妹妹,怎么偏偏又好意思用了人家的钱,如今怎么样?别人不说,反倒是薛家的人说出她挪用林家的银钱之事来,真真是现世报。素日里都夸她是个吃斋念佛的,可心思比谁都厉害。那一年金钏儿跳井,后来又撵走了晴雯。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薛大妹妹比吃斋念佛的太太还更厉害,当初还去开解太太,说金钏儿是在井边憨玩,失了脚掉下去的,不值得可惜。还主动拿她新做的衣裳去给金钏儿妆裹。往日里我当自己便是不怕阴司报应的,现在才知道,薛大妹妹可比我厉害多了。”
平儿想着去世的金钏儿和晴雯,她和晴雯关系一般,与金钏儿却也是极熟的,虽比不得跟袭人鸳鸯亲近,却是当年同一批入府的,听了这话,眼圈也是一红。
“太太如今倒是称心如意了,可也不看看,宝玉夫妻现在什么模样,只怕太太想抱孙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王熙凤嘲笑了一句,又正经的对平儿说,“你以往和袭人关系好,我觉着也没什么,只是如今那头和我们可是真正的恼上了,我之后要给林妹妹收拢嫁妆,少不了碍那边的眼,袭人却是薛大妹妹还没嫁过来,就投了过去的,一心一意帮着薛大妹妹坐稳了宝二奶奶的位置,你既跟着我,以后只怕得和她也生分些了。”
平儿忙说:“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做奴才的,哪有拿自己的亲疏盖过主子的事的规矩,我打小侍候奶奶的,不必奶奶说,我也知道这个理儿。”
王熙凤拉着平儿的手,让她坐下,才说:“我知道你一心向着我,二爷如今已经跟我生分了,以后他要宿到你那里,你就不要往外推,抓住机会,要是生下儿子,便记到我名下,当作嫡子来养,咱们主仆两个,还有巧姐儿,以后也有个指望。”
平儿唬得脸色都变了,本要起身,却被王熙凤死死扣住手:“我这话不是说来吓你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别说一年半载,只怕三五年也未必养得好,当初流掉的那个哥儿……”
平儿刚要开口劝解,王熙凤却说:“这话我不敢同老太太说,更不敢同琏儿说。我总觉得,甄家的人都主动请缨筹粮,宫里的老太妃只怕挨不了多少日子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坏事。我们府里和甄家的关系,还有那些生意往来,要是甄家坏事了,只怕也要牵扯出来。要是天子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缓上一时半刻,便是我们的造化。要是什么时候娘娘的面子也盖不住了,真要追究起来,只怕我以前做的那些事,也要被清算。”说到这,又觉得之前的主意不妥:“你要生下儿子来,还是别记我名下了,省得将来连累他。”
平儿这下是真正的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奶奶何必自己吓自己。”
王熙凤摇头:“不是我要自己吓自己,是真的这么觉得,我直觉一向很灵。所以哪怕拼着得罪了太太,我也要去老太太那里说给林妹妹备嫁妆的事。只盼着林妹妹风风光光出嫁了,回头府里真出了事,到时看在过往的情份上,对着巧姐儿伸个援手,我到时便是死了,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