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反击

因为快到午膳时间，黛玉和探春惜春都在荣庆堂的厅堂里，陪贾母说话。

薛姨妈一进门，贾母便笑道：“她姨妈这么久不来，今儿倒是稀客的很。”又叫宝琴过来让她看看，又夸了一通。贾母尚不知道案情交由三司会审，但她心里门清，薛姨妈过来，只怕是为着薛蟠之事。

不过贾母还是想简单了，她自认府里尽够情分了，以为薛姨妈是来托宝钗与王夫人，毕竟她早就打过招呼，不许拿这事来烦黛玉，宝钗是个机灵的，清楚府里现在帮忙，是已经够仗义的。

薛姨妈一面向贾母问安，一面打起精神：“老太太也知道，蟠儿出了事，家里头现在着实乱得很。今儿蝌儿去京兆府打听，说是下了御旨，蟠儿的案子，交由大理寺、邢部和京兆府三司会审。不怕老太太笑话，今儿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着上前拉着黛玉的手：“林丫头，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帮忙给郑大人递个话，求郑大人帮帮忙，我们就倾家荡家，只要能救出蟠儿，也感激不尽。”

黛玉愣了一下，才抽回自己的手：“姨妈太看得起我了。郑大人不过是父亲的同窗好友，怜我一介孤女，才认下我作义女。他们愿意照拂我，我已经感激不尽，哪里敢真的给他们添麻烦。还望姨妈谅解，此事恕我不能开口，薛大哥哥若是没有杀人，天子下令，三司会审，必定不会冤枉了他。”

贾母沉下脸色：“玉儿说的不错。她一个小姑娘，对朝堂上的事哪里知道，更别说插嘴说话了。这次蟠哥儿的事情这么大，都惊动了圣上，宝玉媳妇也是知道的，我昨儿还特意交待琏儿，今儿一早去衙门里打听，没想到薛二爷倒是更快。琏儿现如今还没回来，不过刚才玉儿有句话说的对，既然御旨让三司会审，必定不会冤枉蟠哥儿。”

薛姨妈一边落泪：“我只怕朝堂上看我哥哥不在了，那些大人们要是连成一气，什么罪名都往我儿身上安。我手里也是有张家当初写的契书，还有大夫的证明，蟠哥儿确实当时打了那张三，可着实只是伤了他，也赔了银子的，是他家去了，没有及时唤医，发现不妥时，再叫大夫，已经晚了。我们也没有门路，这些契书证据，要是林丫头将这些物证交给郑大人，郑大人必定明白。”又将自己带来送郑大人的几件宝物放到黛玉旁边的小几上，说明是何物：“林丫头，也不耽误你什么。你只需将这些东西带给郑大人。”

黛玉连坐也不敢再坐，忙站起身来，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开口，贾母却发话了：“这样的大事，哪是她们几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能听的。玉儿，三丫头四丫头，你们先回屋。”又叫鸳鸯：“你通知小厨房，给三个姑娘的饭菜送到花园里的暖阁去，如今红梅还开着，那里也不冷，正好她们一边用饭，一边赏花。”

薛姨妈要说什么，却被宝钗拉住了，连连摇头。

三个姑娘一走，贾母也懒得克制，虽未发火，可嘲讽之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如今不过是交给三司会审，既然姨妈说手里有证据，能证明不是蟠哥儿杀人，又何必破费，花银子送东西找郑大人。天子看着，哪个大人敢冤枉无辜之人。再说，林丫头不过是郑家的义女，她说的话，郑家哪里会当回事。”

薛姨妈哪里甘心，都闹到了贾母面前，自然要把话都说了：“我知道这事儿是为难了林丫头，只是瞧着郑家很是疼爱林丫头，也不必劳烦什么，只递一句话，郑大人应与不应，我们也不怨。”

贾母当然不会松口：“你也太看得起林丫头了，若说疼爱，只怕没有人比得过我去，当日贵妃意思一来，我这把老骨头不也没有法子吗？当初不过是自己家里孙子的婚事，我虽是长辈，也是超品的国公夫人，每年宫中大宴，我进宫领宴，碰到一品皇妃，也只需半礼，可这一品皇妃是我自己的孙女，她让人捎话来，定下宝玉的婚事，我却是半点不敢质疑的。何况，这还是朝廷的事儿，别说林丫头了，就是贵妃娘娘，那也是不敢开口的。后宫不得干政，那是写进了律法的。”

一句话便薛姨妈给说的愣住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当初宝玉的亲事，贾母自然是乐意林丫头的。薛姨妈很清楚，当初贾母松口，就是因为贵妃娘娘的意思。当初她们如何得意，又哪里知道，有一天，贾母居然会拿这话来驳她。

宝钗心里觉得十分难堪，真的是让人将脸面都削上来扔在地上，可是，这一桩难堪，偏偏是她的亲生母亲惹来的，她又能如何，总不能拂袖而去，还得替母亲给贾母赔不是：“老祖宗别多心，妈妈这是被气的糊涂了。妈妈快别在老祖宗这里难过了，让丫头们瞧见了笑话。”

贾母冷冷地看着宝钗，见她还能定得住神，想到宝玉，还是给了个台阶：“既然是姨妈气昏了头，方才的那席话我只当从未听见过。之前我就打过招呼了，宝丫头，你是管家之人，如果自己尚且不能约束自己家人，如何约束府里其他人。你妈妈也许久没来，你婆婆必定念着，送你妈妈去你婆婆那里，让她们姐妹也好好叙话。”又叫鸳鸯给厨下交待，给荣禧堂添四道菜：“宝丫头，你妈妈带来的东西，别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