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小聚
啊。”
“可以的,可以的。”那女子赔笑着说,“我们还有些粮食,掺着观音土吃,吃不死人的。只是肚子饿的太难受,这才混了些观音土。观音土是好东西呢,混着粮食吃不会梗死,还能顶饱一阵子。”
说罢,她拿那混合的干粮去喂孩子。孩子饥饿地吃了,用行动向卓映秋诠释了什么是‘总比没有好’。
卓映秋受不了了,那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
就是师父来之前她只能在旁边看着,师父来之后她还只能在旁边看着,好像师父来没来她都无能为力,一切都没有改变。
卓映秋觉得这样不行,这肯定符合师父说的条件。她回去衍之身边,提了篮子,里面拿了两块白面饼给那女人:“这个拿去吃吧,别让孩子吃土了。”
“啊!仙子!”那女子不敢置信地双手捧过面饼来,再看向卓映秋的表情又惊又喜,卓映秋还没见过有人用这种好像会发光的面孔望向自己,“这……这……这是可以给我们的吗?太谢谢仙子了!谢谢仙子,谢谢仙子。”
她跪下来,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个头。卓映秋不知该如何回应,她面前是许多因为大旱而饥荒没有食物会死和正在死去的人,她手中篮子里有取之不尽的虚幻面饼,城中地主,安平贵族家中有真正大量的食物。
面饼是虚幻的,但大地主家中的粮食不是。卓映秋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近在咫尺的食物无法传递给需要的人。她或许明白大贵族和地主们屯粮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敛收钱财,为了控制土地,她理解粮食在这样的灾荒年头是资源。
但当她手里提着虚假的面饼的篮子,当食物在她手中真的变成了食物。假的面饼因为虚假不能给出,而真的食物却不知作为资源堆在何处,卓映秋真实地开始迷惑起来,为这逐渐看起来变得荒诞的一切。
她愣了一会,旁边几个原本并没有插手这母子俩和壮汉流民争执的逃荒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仙子,这位仙子。”为首的一位老人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凑过来,“好心的仙子,请问您能否大发慈悲,也施舍给小老儿我一点面饼呢?”
卓映秋看向他们,这些刚刚眼见弱女子被抢无动于衷的人们。
“仙子,行行好吧。”老爷子冲她拜了下去,“我们从兖州来,走到这里实在耗尽了力气。老婆子要饿死了,请您大慈大悲,赏我们一口吃的吧。”
他的年纪是那样老迈,脸上的皱纹里刻着苦难和沧桑的痕迹。他壮年的儿子跟在他身边,扶着母亲,看起来也在饥饿和长途跋涉中吃尽苦头,早已没有余力管别人。
在他们周围,围拢过来的是看到食物,眼中闪出希望之光的其他流民。他们也拖家带口,有人带着老婆孩子,有人和乡亲结伴而行。饥荒年代,他们远走他乡,想要去一个受灾不那么严重的地方再安身。身边的板车里放着这一家全部的家当。
卓映秋在犹豫,那头发花白的老丈便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卓映秋跳开了,感到怀中抱着的篮子如烧红的炭火一样烫手。
“你们为什么见死不救?”她问道,其实自己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位夫人孤儿寡母被流氓欺负,你们就在旁边看着,又如何要求别人来帮助你们呢?”
“仙子,我们实在是没有余力了。”老婆婆也给她跪下来,“我们一家走到这里,一路遇到的劫匪路霸何止二十,不知有多少乡亲叫他们劫去了。我们,我们也只是想去徐州投靠亲戚,从这大灾中一家子活下来,哪能救得了所有人呢。”
卓映秋沉默。
她当然知道不能苛求这些凡人,不能苛求他们在自己求生都困难,背井离乡寻求活路的时候再去永无止境地帮助他人。匪徒好像灾祸,好像路边的石头一样,绊倒谁是谁,旁边的人自己背负着家人行走想要不倒毙已是不易,怎么能苛求他们带上沿路每一个被绊倒的人呢。
她救不了所有凡人,大炎朝廷救不了所有凡人,师父他都说自己救不了所有凡人,又如何能苛求凡人。
她掀开篮子上的布巾,从里面拿面饼,分给这些人。
人们欢呼着,感激着过来领受。有些孩子太饿了,上手抢夺。他们拿了饼子,退到一旁收起来,默念感谢仙子和三圣,又想要更多。
经历过饥荒的人对食物有永无止境不可言说的渴望,从他们的眼睛里,从他们的姿态中,卓映秋感受到了这种来自生命最本源之处的贪婪。
“我只能给你们走到目的地徐州的食物。”卓映秋拿开篮子,看着许多人拿着一大摞面饼还在饥渴地盯着她,意识到这样永无止境地发下去是不行的,“每个人拿十块,之后我还要上路。”
“仙子。”一名男子伸手扯住了她的裙摆,另一只手里抱着一大摞面饼,在混乱中沾染了灰尘,“十块面饼只够一个人吃十天,不,五天,靠腿脚,我们怎么能五天走到徐州?”
“是啊,仙子,五天之后我们还是会饿死的。”人群中有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