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村
在欢声笑语的气氛里,三人和一头驴走近了山脚下的村庄。
这村庄地处青州大山脉的山脚下,虽说从山中出来第一个就能看到,属于出来森林第一个接触人烟的桥头堡。但从凡人聚居的角度来说,它远离平原深入山林,几乎说得上偏僻了。
偏僻的地方,凡人容易滋生出无法无天的想法习俗,同时也最质朴和纯粹。
三人一头驴,穿着干净整洁,从山中悠然走出。这组合凑在一起明显不是一家,加之其中两个奇装异服,头发眼睛颜色怪异,特别花里胡哨,一看就和本地乡民格格不入。
即使是三人里最正常的那个年轻姑娘卓映秋,也穿着一般庄稼人绝不会往田里穿的长袖长裙,奢侈的绣花绣在轻薄柔软的布料上,好像在泥土里石板上蹭一蹭就会破掉。
这么三个人的不接地气组合沿着通往山里的道路悠然走来,有说有笑,一点也不为生计和困苦的前路发愁。那模样随便看过去,就连最傻的农妇也能看出,他们绝非凡间人物。
乡民们对来无影去无踪的仙人们总是尊敬而好奇的。
三人进了村,村民带着妇女孩童纷纷围观,有些警惕也有些热情,问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经过村子打算做什么,又能不能随手帮村民们做点什么。
还有小孩不明所以,以为是外村的富裕亲戚来串门,跳着闹着要糖和点心。不那么闹得孩子,也纷纷问这些富裕的见过世面的旅人,外面村子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镇子里新年还放不放烟花,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
沃兹华斯做这些事情老熟手了,他的袋子里放着从镇子上买的便宜饴糖,拿来给孩子们分了吃,一边笑着和本地人拉进关系。
孩子们高兴地拿了饴糖,好像过年一样欢呼起来,奔跑着散去了。有的人家就愿意让孩子们吃,劝告别一次都吃完,留一些下回吃,再分点给阿婆尝尝。也有些人家,劈手夺了女儿的糖给儿子,哥哥抢夺弟弟的糖果。
这些不愉快的事让卓映秋有些惊讶,在青州山的另一边,那些还算富裕的村镇上,几乎是没有的。
她看着那些打闹的,穿着几片布的,在乡下跑的腿脚脸上都是泥的孩子们拿着糖闹腾着走远了。有些人去喂牛,有些人去地里拔草,女孩回家帮忙。从大人到小孩,没有人认字,没有人家里有体面的衣裳书籍,沃兹华斯用最简单直白,近乎粗俗的描述来询问这里的情况,他们也要费力才能听懂。
卓映秋看看他们,又看看师父。
师父还是谦和有礼地笑着和他们交谈,即不像仙尊,也和他面对太一宗宗主,面对太一宗弟子的时候没有许多区别。
对于他们粗鄙的谈吐,畏缩的神情,乃至于发生在师父眼前的抢夺糖块,孩子因为没有及时把糖给父亲而挨了打的事,师父只是笑着拿出更多糖,不表态也不说话。
那些乡民们和沃兹华斯唠了一圈,得知这三位仙人是带着小徒弟行走世间,收集各地风俗风物,乐于出钱购买本地野菜粮食鱼类和肉一类的吃食,纷纷高兴起来,争相回家里拿晾晒的野菜瓜果和牲畜肉干。
想卖农产品给仙人的村人都赶回家了,沃兹华斯三人有了些空档,剩下的人凑了过来。
一位妇女,扣扣索索地挤过来,用一种即畏缩又下定决心的眼神看了仙尊两眼,低下头来:“仙尊身边有这位小仙女徒弟在,是不是愿意收徒弟?这位小仙女看着同我们差不多,我儿子,他今年十五,特别聪明,很有灵性,仙尊要不要收他做徒弟?”
沃兹华斯看看她身后的少年,那孩子也算端正,眼神也算明亮。但要硬说和名副其实的小仙女卓映秋差不多,那就有点太离谱了。
可能母亲眼中儿子总是最好吧。
“不行。”沃兹华斯拒绝的毫无压力,“我不收徒,这孩子也还不够优秀。好了,没事的话下一位。”
那农妇失望地离开,旁边的中年男人又凑了过来,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问沃兹华斯要不要买女孩。
卓映秋的脸色铁青起来。
“不买。”沃兹华斯笑眯眯地说,“快给老子滚开。”
那人滚开了。
卓映秋看着突然口吐芬芳的师父,好像发现了什么新的,神奇的东西。
沃兹华斯看她,挑眉。
“师父,我也想吃糖。”卓映秋说。
沃兹华斯没有给她饴糖,他在储物空间翻了翻,拿出亮晶晶的金属纸包着的黑色糖果给她吃:“我这有巧克力,也是糖果,你尝尝?”
卓映秋接过来,咬了一口。甜甜的,很软很滑,咬到嘴里一点也不粘,有一种说出来的,让人感到温暖的芬芳味道。
同师父随便拿出去送人的饴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师父家乡的糖果具有独特的珍贵意义。
她见到人家卖儿卖女引起的不快和阴暗记忆被这个世界没有的温暖芬芳味道按了下去,卓映秋弯起眉眼,又开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