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水乡
卓映秋抓着师父,窝在沃兹华斯袍子下面,沉沉睡着了。
她做了个长长长长的梦。
快乐蘑菇的效果还没褪去,梦里的一切都还是温暖的。但即使如此,少女的手仍然紧紧搂着师父的腰,偶尔无意识地皱皱眉,把师父搂的更紧了。
就像生怕沃兹华斯也像蘑菇父母一样离她而去似的。
被她搂着,金发青年几次想要抬手松开她离开,都被她紧紧搂住他的动作所阻止,抬起的手犹豫片刻又放了下来。
没有办法,沃兹华斯叹了口气,卓映秋抱得紧,睡的也不踏实。他舍不得挣脱,只好在一片黑暗之中暂且坐定,低头凝视着他的这个小徒弟。
她是个少女,但也许因为修士成长慢的缘故,已经显出清丽的脸庞上还带着一点孩子气。在卓映秋清醒的时候,因为她复杂而尝遍炎凉的过去,她看起来成熟又冷静,眼神永远理智清明,几乎不会为情绪所累。
但当她睡着的时候,当她用自己纤瘦的手臂用力又轻柔地搂住师父,整个人依恋地靠在他身边,似乎要留住他,留住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丝温暖的时候,她显得更像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女了。
在千岁的沃兹华斯眼中,无论怎么样的卓映秋都是年轻稚嫩的。
但是……
他凝望着小徒弟的睡颜,仿佛在那天心血来潮愤怒不平,好像随手捡了个小徒弟当宠物或者小孩子那样养着许久以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徒弟这么大个,是个有着复杂过去的活人。
活人和小动物是不一样的,抱起人来,被人轻轻摸摸,都沉甸甸的。
她曾经是炉鼎,现在不是了。但她作为炉鼎的过去让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和归宿。
沃兹华斯真正的,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黑暗中,青年轻柔地叹息,任由少女抱着他,固定着他,停留在黑暗里。
过了会,他伸手拂过少女乌黑的,散在枕头上的发丝,动作轻柔,沿着她逐渐安静乖巧的眉眼描摹。
不知不觉青年注视着小少女的眼神中,显示出一种更深层次的,发自内心的同情和怜爱。
还是小姑娘呢……可怜。
卓映秋睡熟了,被师父摸摸没有反应,抱着师父的手臂也没有下意识收紧。
沃兹华斯在黑暗中坐了一会,看着她。
然后,他很慢很慢的发出光来。
被卓映秋抱着的他身上,光芒从领口袖子里映照出来。沃兹华斯被她抱着的袍子包裹中的身体仿佛融化成了淡金色的光辉。这光辉从卓映秋抱着的,他从外衣中流淌出来,化为蝴蝶缤纷飞舞,钻到衣袍外面,又再次凝聚成了人形。
沃兹华斯穿着衬衫,从映秋的怀抱中无声无息的脱离出来。后者睡着的手臂中环抱的外袍失去内部支撑,软塌流淌下来,被卓映秋抱得更紧了。
最后一只金色的蝴蝶凝聚在了沃兹华斯的手背上,蝴蝶收拢进了他的皮肤表层,光辉暗淡。
沃兹华斯看着抱着自己袍子睡得一脸信任的少女,轻轻凑过去,学着她父母的模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做个好梦。”他轻声说,起身轻轻离开了房间。
……
卓映秋或许做了个很好的梦。
但当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快乐梦想蘑菇的效果褪去,她坐在床上,完整清晰地回想起了自己昨天对着师父做了什么。
连带着,她对着很可能并不真的存在过的灵境宗蘑菇说的话做的事也好像海浪一样涌进了她的脑海。在当时,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灭的宗门变成蘑菇回来这件事有什么不对,还和师父好像无事发生一样介绍他们。
当时温暖的感受还停留在胸腔里,但卓映秋醒了过来,她的心便向着没有底的深渊一直沉了下去。
至臻炉鼎是灵境宗覆灭的导火索,她怎么会觉得自己从前的门派会变成蘑菇回来看她?又如何可以把那些可怕的事情抹去,还对着宗门众人开心地笑出来?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卓映秋躺在那里,闭上眼睛,感到自己的一部分随着心的下沉永久地沉到了无法上浮的地方,上面沉沉的盖满了无法呼吸的灵境宗灵山上的泥土。
她没法面对师父了,也很难面对自己。这或许是她内心最深地方不能对人言的不堪一面。
沃兹华斯这会已经感知到她苏醒过来,敲敲门推门走进来。
卓映秋看着他,表情和眼神都僵硬麻木。
“早哦,秋儿,昨天睡得好吗?”沃兹华斯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礼貌的日常问候。
但对于这会的卓映秋,这句话毫无疑问轻巧地点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少女张了张口,沃兹华斯的这句话似乎轻易把她推到了崩溃边缘,只有一点表面的和平维持着她表面的无措,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