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13)
周嗣白看向他身后橱窗的奖杯证书还有锦旗,多数是关于学校的荣誉。
淡淡开口:“季老师,那年我代理了一桩刑案辩护,一开始也是没有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没有杀人……”
种种痕迹都证明他杀人了,舆论更像是一种盖棺定论,只有他奔波了小半年寻找证据,被泼过油漆,砸过车窗……都没能阻止他。
那时他还在想,真相就快被他找到了,等到庭审结束他刚好赶上一中校庆,当他站在舆论对立面时,从没想过要退缩半步,就像当年他站在所有老师的对立面坚持自己认为对的道路。
他甚至打好了腹稿,想告诉学弟学妹们“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真理,如果你愿意相信,自己就是真理”。
可最终学校发来的短信让他产生了一瞬对自我的怀疑。
季华知道他言有深意,不再多说,当年看到林馥那个女学生毫无血色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撑不住倒下,便极力反对校方将崔康华留下任教,这才有了最终的说辞。
他从来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周嗣白也不是四年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了,言行举止沉稳得体,喜怒亦不形于色。
他为教过这么一位优秀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季老师,你愿意作证吗?”他笑着问道,并没有期待回答。
季华也笑了,算起来,他也该退休了。
—
开庭那天,正逢五一假期。
法院受理崔康华一案之后,各大媒体便一刻也没停歇,有少数公正客观的评价,更多的是质疑、震惊,许多被他教过的学生在评论中为他发声,由此上升到了原告和律师。
一切都在周嗣白预料之中,他打电话交代过谭璐和她父母这段时间不要上网。
赵知陵因为假期也回到了g城。
赵澄明忙着搬新家,指挥赵知陵跟着一起看家具。
她一边看新闻一边走路,差点撞到人。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回家路上路过法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堆媒体记者,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让赵澄明停了车。
周嗣白跟她说过,不需要她做证人也能赢。在她心里,这件事她是当事人之一,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她就坐在马路斜对面的长凳上,已经接近傍晚五点半,本来还能遮住她的一片荫凉缓慢地移开了,五月的阳光刚刚好。
一辆辆的车呼啸而过,她忽然不明白自己在等什么,是庭审结果吗,似乎不用太担心。
总不会是……周嗣白。
她心里悄然一动,头顶的一片枇杷叶落地有声。
周嗣白把律师袍叠好放进包里,一从法院出来,记者们就蜂拥而上,虽然已经司空见惯,但还是疲于应对。
他皱着眉,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躲开了追问。
合议庭休庭的半小时里,他第一次感受到忐忑。
谭父谭母坐在旁听席中朝他点头致意,季华也坐在证人席上听完了全程,第一次直观感觉到教书育人的意义——多年前还因为分科问题与他据理力争的少年如今已经身着律师袍在法庭上字字如铁。
当庭宣判出来后,他的心终于落地。
崔康华妻子坐在旁听席里浑身瘫软,她到现在也没办法相信这些是她丈夫做出来的事,他们的儿子阿真才六岁,要她和孩子怎么办。
她感受到的不是羞耻,而是恨意,是谁一夕之间让天地颠倒她就恨谁,原先预备和解,半道上跑出来一个律师搅和得他们一家支离破碎。
……
太阳已经斜坠在天边。
周嗣白走出法院一段距离,远远就看到赵知陵,她似乎是还没认出他。
也是,她平常不戴眼镜,无声一笑将眉间倦色掩藏,加快了脚步。
“周老师!”等距离她十几米时终于认了出来,“庭审怎么样?”
“我说过,这个案子一定会胜诉。”他冲她一笑,下意识想牵她的手,恍然不妥,顺势插进了口袋中,“你……一直在这里等?”
“也没等多久。”赵知陵心里一阵轻快,连带语气也上扬。
周嗣白和她并排走着,很难不察觉到她脸上的笑意,“很开心吗?”
赵知陵反问:“周律师胜诉了不开心吗?”
心情确实还不赖。
离停车场还有段距离,他刻意把脚步放的很慢。
赵知陵一转头,惊呼一声“周老师——”,就要去拽他过来。
几乎是顷刻之间,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扔下包,反将她扣进怀里,用西装外套包裹起来。
赵知陵被迫低头,耳边是隐隐的风声,她试图推了推周嗣白,却被他抱得更紧,眼前一片黑暗,不一会儿,头顶上方响起声音,低沉而平缓,
“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