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三

青杏，是尹家本家配给我的小大夫，也是我的丫鬟，是除了已故的奶娘外最关心我的人。

“长公主今日回来的很晚呢。”

“嗯。”

我轻飘飘的放下手中的古诗集走到了梳妆镜前端坐了下来，青杏不作声的掩面轻笑，转身笑吟吟的替我打了水好梳妆。看着铜镜，我伸出手抚上了唇。有……温热的触感。

“长公主，您见过小家主了吗？”

“……”

“听说小家主丰标俊朗，才调风流，乃是当今我们本家最出名的才子呢……”

“……”

“啊呀～我们长公主也太无趣了吧~都不关心自己的嫡亲哥哥的嘛～”

我屈指敲了敲梳妆台面，不言语。那个人……的确如此。

“长公主……您感觉好些了吗……”

青杏拧了拧湿毛巾，温柔的替我拭去脸上的血渍。我半合上眼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糟糕透了。

“下次，不要再接受任何人送来的活体礼物了。”

“是——”

我一言不发的洗净手，脸。自从父亲去世后性情愈发诡异的我，好像受到了家族的诅咒。我变得嗜血成性，阴晴不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日每夜的，都要受到来自精神上的千万重不重样的非人折磨。适当的苦难可以启发一个人的智慧，但是极端的苦难足以扭曲一个人的灵魂。

换好衣服过后，我去了龙王潭，那是我唯一能够放松自己的地方，族中的无上圣地，非嫡不能进入的安乐之所。我无声无息地坐在潭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乱如麻。

“年年！”

“……”

“年年！亲哥哥是不对的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呢！”

“……你别靠近我。”

他一步步前进，我起身一步步后退。我想远离他，保证他的安全。可是，好奇怪，我为什么要保证他的安全。他的安全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年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亲我……”

“我问心无愧，不想解释什么，更不需要你的认可。”

“年年！不能再后退了！”

我睁大双眼，脚下一滑，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反应。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我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周围好冷。像母亲离开的那天一样，祠堂也好冷。

“对不起……年年都是我的错……我给你捂捂……”

堂堂尹家本家少主，哭的像个癞蛤蟆。成何体统。

“……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啊，年年……”

黑暗中，少年揽我入怀，敞开衣襟给我温暖，他的身上，或许带有柠檬的酸楚。我的鼻间竟有点苦涩，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天气。

“你说我要不要给钟叔叔道歉啊，我今天又不小心打翻他的药罐子了……”

“……道吧。”

“哇！今天这么快就理我啊！”

“贺世安，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注意到你很多次了。

“因为想啊，想跟着你，没有理由。”

“……你喜欢我？”

“谁啊！！！谁喜欢你了啊！！！我才没有！！！”

遮蔽了那一轮圆月的乌云悄然散去，我瞥见了一抹绯色。原来，真的有人可以霎时间便红了全身。他不喜欢我，这句话没有一点说服力。

“不喜欢！我没有！那可是□□！你天天看圣贤书你怎么这样啊！”

“□□很不好吗。”

“近亲不能结婚啊。”

“结婚很重要吗。”

“……对女孩子不好，还会生出不好的宝宝。”

“两人相爱不就好了，那些很重要吗？”

“我……”

“还说不喜欢我？”

“我！才！不！喜！欢！你！”

难得的，我觉得很高兴。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做长公主，你快乐吗，年年？”

我缄默的捂上头，头疼欲裂。

我不想做长公主，我讨厌做长公主。

做长公主，要在最为乱来的人群中念着最□□的词句去祈祷新生命的诞生。做长公主，要事事以世家子弟为先，满足他们所有恶行的需求。做长公主，要笔录下一件件的不公，一件件的冤屈。强抢民女时，面对那些歇斯底里的少女们，要做到视若无睹，在荒淫的誓词下，世家弟子的□□得到了满足，那些被折磨，被奴役的少女们，生不如死……

为什么，偏偏是我做了长公主……明明就拯救不了众生疾苦……耳朵里塞满了痛苦，我根本听不见世人所谓的幸福。

“怎么了，头疼